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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宏不卑不亢,寬袍博帶,在主位旁邊站着,周遭是盈盈燭火,神情安寧,等待老夫人的回答。

他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一顆八卦的心再度懸得老高,但每個人都不動聲,靜待接下來的交鋒。在靜待的時刻,眾人又都不約而同地看看一直沒什麼反應的六房。

六房的人似乎都事不關己,作壁上觀。

“真是卑鄙呀。”每個人在內心狂吐槽。

老夫人則是因楊宏的這句話,擔心自己請了好多位高僧道人來的事是否被楊宏知道。

原本,按照計劃楊氏六房會多留幾天,她請的各種高僧道士到了。屆時,可以看看這九丫頭是不是鬼魅纏身,亦或者是什麼鬼怪借屍還魂。

可是,她沒想到六房居然要提前動身上長安去。她着急了,才不得不藉著晚宴一事出此下策,逼迫楊敏芝留下。

等那些高僧道士來看看她。若她是鬼魅上身,作為楊氏觀王一房的老祖宗,她會毫不留情地將之滅掉,不管自己會遭多麼大的禍事,觀王一房都不能容忍鬼魅禍害。

若這女娃不是鬼魅,她也任由這女娃在族學學習,或者任由她離去。畢竟,若非鬼魅,此女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後楊氏觀王一房光耀門楣或者也要靠她。

因此,無論掌上明珠怎麼說道理,在這件事上,她是不鬆口。

如今,楊宏居然說了這麼一句話,讓她着實吃驚。

至於江承紫聽了楊宏那一句話,頓時明了這老太婆恐怕又在耍花招,先前本來已經她已洗心革面,為了楊氏發展,真的放手,要頤養天年。

看來老祖宗的話沒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狗改不了吃屎,在這窮途末路時,還敢想法來謀害人。

江承紫微微斂起的眼皮驟然睜開,徑直看向老夫人,眸光銳利。

老夫人本來因楊宏的這句話心內驚詫,而且她還懷疑九丫頭很可能能是鬼魅,操縱了楊靜與楊宏來與自己當說客,自己一個人在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她心煩意亂,卻不料那丫頭一下子直直瞧過來,眼神銳利,那眼神似乎是一把極其薄的刀,讓老夫人不由得心驚膽寒。

她閱人無數,從未在一個女娃身上見過這樣銳利的眼神。

“老夫人,到底為了什麼事,你非得要留下我?”江承紫施施然站起身,朗聲詢問。

“能有什麼事?不是讓你學學禮儀,同樣也是為你好。你與蜀王雖有婚約,但過往甚密,實在不妥。”老夫人老生常談。

“我在說一遍,我的教養禮儀,擔得起天下,對得起楊氏,老夫人年紀大了,也不需要為我這雞毛蒜皮的小事操心。至於我與蜀王,向來月白風清,知書懂禮,也不須老夫人為此耗費精神。”江承紫站在案幾前,一字一句地說。

嘖嘖,這話說得好像是為老夫人好,實際上還是直接打臉。這九丫頭果真是厲害的。

各房暗自竊喜,甚至暗爽。

老夫人臉不好看,強詞奪理道:“你是楊氏後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楊氏,我自是要管。”

江承紫冷笑:“我來楊氏只是祭祖,祭祖完畢,自然該幹嘛幹嘛。要去要留,憑的是我的喜好。”

“放肆,你這態度,你說你懂禮數?”老夫人一拍桌子,那花木梨的案幾斷成兩截。

江承紫瞧了瞧一地的湯水,搖搖頭說:“可惜了,外面餓殍遍野,老夫人還因這一頓脾氣毀了這麼精緻的一桌好飯菜。此來與我論禮數?不珍惜一蔬一飯,不感恩自然萬物,何來禮數?”

“你楊氏六房,除了你阿爺與你長兄,都得留下來,一個個沒禮數,反了。”老夫人喝道。

“唉,何必呢。太祖母。”站在一旁的楊宏感嘆。

“你住嘴。沒良心的,看不正自己的位置,還敢胡言亂語。”老夫人大怒。

楊宏送不為所動,繼續在一旁說:“方才,我與太祖母說過,阿芝的去留由她,不由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我們雖為楊氏之人,但對阿芝做過什麼,太祖母不清楚么?若是我,我是斷然沒臉要求這要求那的。”

一群人的心臟簡直受不了啦!這楊宏說話這麼犀利,毫不顧忌這老夫人的面子,指不定也是知曉老夫人當初不讓蕭玲玲推着楊宏在院子里轉,說怕楊宏是疫病,傳染別人,弄回去關起來。

而且,老夫人當初如何對待六房,各房都心知肚明。這女娃降生時的祥瑞硬生生被說成克楊氏族人,將小女娃一個人扔到田莊去。若非楊王氏捨不得女兒,哪裡有這女娃的今日?

“你,你,滾,滾出去,你是存心來氣死我的。”老夫人喝道,撫着胸口,只覺得胸口憋悶。

楊宏未知可否,情緒也沒有起伏,繼續說:“是六祖父去上任的那個官位,邊遠地方的小小縣丞,不可能有什麼軍功,也不可能有什麼業績,呵呵。當初多少人都不想去啊。”

“滾。”老夫人言簡意賅。

大夫人與蕭玲玲覺得不能再讓楊宏在這裡了,立刻吩咐人將少公子送回去。外面的丫鬟小廝立馬進來請楊宏。

楊宏負手而立,聳聳肩,看了看江承紫,笑道:“阿芝,明日請你品茶可好?”

江承紫還沒說話,外面有人在說:“不好。”

那聲音是如同清風過境,是清朗的少年男子的聲音。旁人聽不出,江承紫卻是聽出來了,那是李恪。不知怎麼的,她的心驟然喜悅,如同春花盛放,不由得朝門口看去。

眾人一聽,又是男子聲音,也不敢大意,未曾出閣的妹子們立馬又將帷帽戴上。

“誰?”楊宏喊了一句,“我請阿芝喝茶,關你何事?”

“阿芝明日要準備上長安的事宜,沒空。再說,對於不知尊卑的傢伙,自然可不必理會。阿芝是她閨名,也是你叫的?她是你四姑姑,你最好記得。”李恪施施然從屏風外走進來,毫不客氣地指責楊宏。

眾人這才想起來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原來是楊宏自打進來一口一個“阿芝”,根本沒有稱呼過四姑姑。要說這孩子不懂禮數,但是他進來後,都是十分懂禮貌的。

“哼,她比我小,叫四姑姑彆扭。”楊宏恆了哼,又有些心虛地瞧了瞧她。他私心裡不想叫她四姑姑,不願意她是自己的長輩。

“輩分不分尊卑長幼。”李恪冰了一張臉,眸光如刀。

楊宏知曉是自己不對,但也不想與李恪說話,只得輕哼一聲。蕭玲玲覺得這樣的兒子太陌生了,趕快將他拖走。他不甘心地回頭瞧,只見蜀王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邊,她神情含笑。

自己為她不惜衝撞老夫人,她卻只在那裡吃飯,像是事不關己似的。可是,蜀王一來了,她那神情卻是如同繁花盛放。

楊宏想到此來,只覺得胸口一悶,眼前一黑,往前一跌。

小廝丫鬟驚呼,眾人一陣慌亂,蕭玲玲趕忙扶住楊宏。

江承紫正要上前,卻見外面嗖嗖嗖竄進來王先生與阿碧。王先生把了脈,大意是說不礙事,只是一時集火攻心,抬回去施針。然後,一幫人又風風火火地將楊宏抬走了,王先生也跟着走了。

“有王神醫在,定然沒事的。大嫂,你別擔心。”眾人紛紛勸。

大夫人點點頭,老夫人也沒說什麼話。

這邊廂江承紫與李恪見楊宏沒啥大礙,也便沒放在心上。李恪瞧着她問:“可吃好了?”

“好了。”她笑着指了指滿案幾的空盤子。

眾人看到這兩人對話,這才想起他們在看笑話的時候,這貨一直在吃,還跟旁邊伺候的丫鬟詢問了還有什麼菜式。楊靜跟老夫人哭作一團的時候,這貨在讓人上菜,貌似還給人家丫鬟說了改進意見。

現在大家飢腸轆轆,飯菜也涼了,可人家吃飽喝足了。

“眾人都沒吃。”蜀王旁若無人地笑着。

各房的人都見過蜀王。這蜀王給他們的印象是不苟言笑,從小板著臉,像是誰欠了他似的。可如今人家這笑簡直是如沐春風,如春日暖陽啊。

“我珍惜一飯一蔬。”江承紫笑着回答,話語溫柔。

各房的夫人紛紛想起年少時光,似乎是這樣美好啊。輕聲曼語,柔情似水。

“如此甚好。”蜀王聲音低了下來,神情語氣卻還是溫柔得很。

果然傳言非虛,這蜀王真是極其喜歡這位九姑娘的。

“是呢。”她回答,神情安寧,帶着微笑。

“原來是蜀王來此,老婦有失遠迎。”老夫人總算從方才的瘋狂里醒了過來,很是客套地發了話。

“老夫人好。”李恪拱手,連腰都沒彎一下,算作對她的回應。

“蜀王不是在外院吃飯么?怎麼來這女眷所在的內宅了?”老夫人有點質問的意思。

“我吃好了。最近這楊氏宅子實在不太平,我來接阿芝。”李恪語氣很不客氣。

“蜀王此言差矣,楊氏的護衛是出名的森嚴。”老夫人乾笑兩聲。

李恪看了他一眼,眉頭略一蹙,道:“你們族學武學園還欠阿芝一個交代,老夫人若不清楚,問一問你女兒。”

“這是意外。”老夫人狡辯。

“是否意外,不是你說了算。再者,她是我蜀王府將來的女主人,容不得一點意外。”李恪直接說。

老夫人還想說什麼,李恪徑直對楊王氏躬身行禮,詢問:“六夫人可吃好了?”

“吃好了。”楊王氏回答。

“那讓在下護送三位回六房。”李恪無視了在場的所有人。

老夫人一臉鐵青,但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楊王氏笑盈盈地說:“好。”然後招呼了楊如玉一併走了。

各房看着金冠束髮,身着寬袖長袍的蜀王護着楊氏六房的母女三人走了,面面相覷。而且,整個屋內的氛圍頓時不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