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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護衛才走幾步就折返回來,開了大門旁的側門,拱手道:“九姑娘,請。”

“有勞兄台。”九姑娘略躬身行禮。

那樣燦爛光華的九姑娘對自己行禮!年輕護衛頓時呆若木雞,又不敢看人家女孩子,便只佇立在原地,一時忘了讓步。

冬梅一看,蹙了眉,大步走上前,伸手將他一推,說:“獃頭獃腦的。沒開大門迎接我家九姑娘就算了,開這側門,你還擋在這裡。不知自己長得跟肥豬似的么?”

護衛被冬梅一推,也是回過神來,瞧着這個凶神惡煞的小丫鬟,暗暗感嘆:這小丫鬟的勁兒可真大啊。

“怎麼?還敢瞪我?”冬梅掃了他一眼,“大老爺帶的什麼護衛,獃頭獃腦,不會辦事,還沒禮貌。”

“你才沒禮貌。”護衛畢竟年輕,也沒見識過冬梅這一款,忍不住還嘴。

“喲喲喲,我教你做人,你還敢還嘴呀?”冬梅朗聲道。

護衛臉上掛不住,只嘀咕一聲“好男不與女斗”,閃身讓九姑娘一行人進院落,他則迅速回到崗位上。

冬梅耳力也不差,對於那句“好男不與女斗”是聽得清楚,轉身要找那小護衛,江承紫卻說:“冬梅,休得沒規矩。”

“是。”冬梅立馬收斂,成為安靜的小姑娘,乖乖地跟隨在江承紫身邊。

楊峰就站在照壁前,一襲黑衣勁裝,拱手向江承紫拜了拜,道:“屬下楊峰,見過九姑娘。”

“不必多禮。”江承紫略一揮手,打量了這楊峰一番。

三十來歲的男子,身姿端正,步伐沉穩。神情沉着冷靜,雖只是對視一眼,但那眸光炯炯,有鷹一般的敏銳。江承紫暗嘆:這楊恭仁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單看此人的氣質神情就比楊雲的資質要高得多。而這樣的人這麼多年都被楊恭仁雪藏着。

如今這花木扶疏的院落,到底是牢籠,還是誘餌?亦或者是秘密籌劃所在?

但不管龍潭虎**,她也要進來看一看。

江承紫略一頓步,便略略提着襦裙,快步往裡走。

秋月還坐在玉蘭樹下的石凳子上,幾名護衛在身旁看守。她原本在看玉蘭花,驟然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大老爺來了。抬眸只見九姑娘一行人。

“楊峰,你好大膽。大老爺吩咐,沒有他的命令,閑雜人等誰也不許進來。”秋月倏然站起身喝道。

江承紫掃了那秋月一眼,秋月只覺得這九姑娘小小年紀卻眸光如刀,讓她不由得縮了縮身子。

“你是什麼玩意?在這宅院里大呼小叫?”冬梅朗聲問。

“我是老夫人的貼身大丫鬟。”秋月被問得有點發憷。

冬梅瞧了瞧她,又看看江承紫,說:“九姑娘,如今這老夫人病了,她這院子里的丫鬟就無法無天了,竟敢管你的去留了。”

“嗯。”江承紫回應一聲。

“婢子教教她,好不?”冬梅問。

“她功夫不錯。”江承紫回答了這麼一句。

旁人沒聽明白,阿碧、青湮與冬梅卻是明白其中意思。冬梅立馬就高興起來:“多謝姑娘提點,婢子會注意的。”

這貨什麼意思?她興奮什麼?秋月還有些懵懵的。

“嗯,去吧。可不要丟了我六房的臉。”江承紫和顏悅色。雖然秋月所做作為對她並沒有害處,但這種謀害主子的行為實在是噁心得很。她不介意讓這冬梅拿她練練手。

“是,保證完成任務。”冬梅立得端端正正,還行了個軍禮。

周圍的護衛也是一臉懵逼:這什麼禮數?

秋月這會兒才明白,這九姑娘是要那特別沒禮數的小丫鬟來教訓。而且還是讓她來教訓自己沒禮數。

“九姑娘,婢子到底是大老爺的人。”秋月喊道。

“嗯?”江承紫剛示意了青湮去詢問蕭大夫,便聽見這秋月的叫喊。這是拿楊恭仁威脅自己呀。

“婢子是說,奉大老爺命令,侍奉老夫人!”秋月也知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連忙改口。

江承紫略蹙眉,看也沒看她,只對冬梅說:“好生歷練歷練。”

“是。”冬梅興奮地回答,頗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

江承紫安排好冬梅,又覺得此番進去瞧老夫人,實在不適合帶着阿碧,便對阿碧說:“冬梅年幼,性子直爽,你且在這邊瞧着,看誰敢欺負她。”

阿碧一怔,連連垂眸躬身道:“是。”

江承紫則是對楊峰說:“還麻煩閣一併入室內。”

“這是自然。”楊峰迴答。

那邊廂,青湮已簡單詢問了老夫人的病情,順手兩針,為蕭大夫止血。

“姑娘,每個大夫都有每個大夫的針法。我想,還得讓蕭大夫一併帶進去。”青湮建議。

“你看——”江承紫看了楊峰一眼。

“大夫說需要,就帶上。”楊峰平靜回答,爾後吩咐三個護衛將蕭大夫也一併帶往室內好生看守。

“不行。”秋月看這蕭老頭要進去,立馬就反對。若是這老匹夫親手施針將老夫人救過來,那老夫人先要對付的就是她。

“有你說話的份嗎?我們九姑娘是誰?是名滿天下的仙者,是准蜀王妃。”冬梅一巴掌掃過去,憤憤地說。

“你,你竟敢打我。”秋月喊道。

“喊什麼喊。挨一嘴巴了還不懂禮數。”冬梅又是一巴掌。

江承紫看了看,淡淡地說:“青湮治病喜歡安靜。”

“收到。”冬梅又行了軍禮。

江承紫不再理會,只讓青湮快步入內,救治老夫人。

“九姑娘,你救治她?她卻是要勾結賊人害你呢。”秋月朗聲喊。

江承紫腳步一頓,眸光平靜地看着秋月。冬梅聽聞此語,抬起的手掌也沒落下。秋月看到這一句有效果,便顧不得臉疼,繼續說:“你若不信,問那蕭老頭。”

“賊人何在?”江承紫瞧着秋月,平靜地問。

“那些僧道。”秋月連忙回答,連一嘴的血沫子都顧不上擦。

江承紫的神情依舊平靜,她略一蹙眉,問:“勾結了何人?”

“婢子,婢子要單獨與姑娘說。”秋月回答。

“我去,你還跟敢跟我家姑娘講條件?說不說?”冬梅一巴掌就拍過去。

“我對單獨說,沒興趣。”江承紫轉身就要入內。

“是異邦,她勾結異邦。”秋月回答。

異邦!

江承紫腳步一頓,垂了眸,心裡不由得一聲嘆息:看來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這老夫人果真與突厥有來往,其心頗大,卻將楊氏放在懸崖邊。

“婢子所言,句句屬實。”秋月喊道。

她原本等着大老爺來,卻不料這九姑娘竟然要先動她,而且這冬梅小小年紀,下手狠,力氣大。那各種角度的巴掌真是煩得很。而且,如果老太婆一旦被救醒,不僅老太婆會對付自己,就是大老爺也饒不過自己。如今,若要尋一條出路.......

秋月在這瞬間,頭腦轉動,立馬就分析:如今,這楊氏最厲害的人莫過於這九姑娘了。若是說出一些對九姑娘有用的事,九姑娘一方面可不救這老太婆,另一方面,九姑娘若想知道更多的話,就會將她帶在身邊。到了九姑娘身邊,就憑自己的辦事能力,定然可以獲得九姑娘的肯定。

因此,她不管不顧,將這些年在老夫人身邊搜救到的那些信息拿出來做籌碼。

她看見有效果,便等着接下來的結果。

“吵死了。”江承紫甜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緩緩地說。

“冬梅馬上讓她閉嘴。”冬梅朗聲說。

“此女怕是病得不清,當眾污衊楊氏當家主母。爾等卻還任由其胡言?”江承紫沒理會冬梅,而是掃了掃那些護衛。

“就是。榆木腦袋似的,辦事不力。大老爺白養了你們。”冬梅跟着說。

楊峰一聽,立馬就上前,抬手就是三個巴掌,勢大力沉。打得冬梅運動轉向。

“塞住嘴,捆起來,好生看守。”楊峰命令。

“你還不錯。”冬梅點頭對楊峰說。

楊峰沒說話,上前來對江承紫說:“是屬下辦事不力,污了九姑娘耳朵。”

“處理妥帖就好。如今,最重要的是老夫人的身體。”江承紫略略點頭,語氣平靜。

“是。”楊峰迴答。心中對這九姑娘暗暗佩服:小小年紀,波瀾不驚,看得清形勢,拎得清輕重。難怪主子會一再地說這女童是楊氏的希望。

楊峰不由得抬頭偷偷瞧一眼,卻只瞧見九姑娘從容往屋內走的背影。他也連忙跟上去。

江承紫徑直入了房內。房中有濃烈的血腥味和草藥味。平素里老夫人喜歡的檀香因身子的關係,多日沒有使用。於是,濃烈的血腥味與藥草味混合出一種腐朽的氣息。

帷幕已被挽起,十盞油燈點亮。

床頭案几上,青灰的布袋條鋪開,大大小小的針一字排開。青湮正坐在床邊,全神貫注地施針。那蕭大夫則被三名護衛牢牢抓着站在屏風旁,一臉焦急。

江承紫緩緩走到一旁,藉助盈盈的燭火,凝神細看。床上的老夫人形容枯槁,整個人如同沙漏,那些平素里的精氣神正不斷流逝。青湮每一針下得很准,但卻艱難異常。

這爭強好勝了一生的老太婆居然沒有求生的念頭!這樣下去,就是王大夫在這裡,也未必留得住這老太婆命。對於一個大夫來說,最大的忌諱就是有病人死在自己治療時。青湮還如此年輕,她不能毀了她。

“祖母,你若就這般去了。你這勾結外敵的罪名可就定了喲。”江承紫走到床邊輕聲說。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但江承紫憑藉自己的異能是能瞧見那些氣息的律動。見那些氣息陡然凝滯,爾後減緩得慢。

江承紫繼續說:“祖母,你就此去了的話,可是只能葬在亂葬崗喲。”

那些快速流逝的氣息驟然緩慢下來,爾後歸於平靜。青湮鬆了一口氣,換了個姿勢,從容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