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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為六朝古都,鍾靈毓秀,凌妝每常遺憾不曾四處遊覽勝景,太子此言正中下懷,目光頓時迷離起來。

容汐玦見她恍惚的模樣神光迷離,倒是美得柔,微微一笑,俯身在她額頭印上一吻。

凌妝這才感覺出一些真實來,若不再有後顧之憂,日子該是多麼美好啊!

曾經高到雲端里的皇后、太妃、公主都不必再忌憚,王妃之流還得上門示好……

她想着,忍不住失笑,笑容綻放在梨蕊般的臉上,令人如沐春風。

太子微眯鳳眸,怎麼看怎麼順眼。

御膳房接到太醫院囑,午膳特地進上了補氣養神湯。

內侍們接了太子諭示,傳命各宮司苑局,各處求見皆被擋了回去,午間容汐玦陪着凌妝在寶象園逛了一圈,即擁着她美美地休憩了大半日。

凌妝本就是勞心少眠所致的疲累,睡透了之後頓時神清氣爽,為怕春耕節無法成行,晚間也再不敢在燈火下看書,見內侍捧在大炕上的奏摺堆積如山,不想打攪太子理政,避進了十錦槅子裡頭。

容汐玦批了一會奏摺,王保又捧上來一大摞,壓着聲音道:“殿下,門前來了乾寧宮的潘正淳,說皇上想請殿下去太廟說話……”

容汐玦擱下硃筆,出了會神,下地着了鞋,走近十錦槅子向裡頭望了一眼。

那一頭燈影綽綽,暖香撩人,美人正玉臂輕舒,興緻勃勃地擺弄各色玻璃瓶子。自從知道東宮能造玻璃,她就讓琉璃廠專門打造了許多瓶瓶罐罐,裡頭時常盛了五顏六色的藥水,有時她會俏皮地問:“殿下,信不信這裡頭藥水,只須一滴就可毒死一頭牛?”

他總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信!”

然後她似乎想起什麼,那雙璀璨的明眸中閃動着星星點點的光。盈盈望他一眼,卻又不說什麼了。

容汐玦瞧着她的影子,忽覺不該困在這些無盡的政事中,傳命王保:“你留下。不要驚動良娣,我去一趟太廟。”

外頭燈火微微一閃,凌妝卻已覺察,擱下剛調弄好的一瓶藥水,向外一望。

王保連忙躬着身進來。不等良娣動問,已回道:“啟稟娘娘,皇上召殿下去太廟。”

永紹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凌妝一怔站起身來,撩開窗紗向外張了一眼。

一排燈火簇擁着頎長挺拔的身影穿廊而去,顯然有廣寧衛隨侍在側,倒不用擔心。想起母親連氏在青雀殿側的東宮官員值宿房裡看顧父親,既然太子離宮,凌妝便打算前去瞧瞧。

對皇家來說,即使是父親,那也是外男。輕易見不得,可如今這東宮,還有什麼是她不能的?

良娣吩咐一句,王保已搶在頭裡跑出去張羅。

短短的路程,王保居然安排了個輕便的暖兜,凌妝有些無奈,轉念想到奴才們不過就是討好主子,自己若有個頭疼腦熱的,倒霉的是他們,也就依了王保的安排。

養了幾日。除了不能起身,凌東城精神倒頗為健旺,只是頭上面上更加浮腫,瞧着有些滑稽。

連氏見過禮。面上有些喜色。

凌妝在宮人們抬過來的鳳椅上坐了,笑問道:“母親有何喜事?”

連氏還沒開口,凌東城已搶着說:“聽說軍知院已查明臣的案子公布天下,那干禍害罪有應得,處死的,流放的…嘿嘿。叫浙江布政使也嘗嘗囚車的滋味。”

“娘兒三個關起門來還道什麼君君臣臣,爹啊,你趕緊改了口去罷。”凌妝早知此事,聽了只是笑笑。

連氏帶笑握了握女兒的手,自家肚皮里出來的,她從來就不慣這些官稱,聽女兒這麼說有些受用,感嘆道:“咱們以前,做夢也想不到能扳倒這麼大的官兒。”

“大個屁,在太子爺眼裡,那不過是一個奴才,跟宮裡的太監沒啥兩樣。”凌東城咧着嘴興奮得很,卻一不小心拉裂開了嘴上剛結的迦,痛得齜牙咧嘴。

連氏無奈地橫了他一眼,從床頭小几上的玻璃樽中取了根冰條替他熨了熨,隨即塞進了他的嘴。

凌東城頓時發出“嗚嗚”聲。

彩扇和金羽隨着連氏一起進宮,見狀都忍不住笑起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家姑娘如今已是能稱做娘娘的人了,將來太子爺登基,凌府的門檻肯定不是尋常人輕易進得來的,她們俱是祖墳冒青煙,賣到了這樣一戶人家,還分到了掌家夫人房中,如今的月錢,足足有一兩銀子。

聽舅太太她們嘮叨,太子如此寵愛良娣,將來老爺做承恩公都是有盼頭的事……

國公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頭,那可比普通地方官員家的小姐更有臉面,窮苦出身的彩扇和金羽想着以後美好的日子,都開始不知所措起來,時時纏着府上新請的先生教着識字,還託人買了女四書來學,生怕有一日被人給擠了下去。

連氏又道:“昨日家裡有信過來,你外祖父母還有大舅舅一家、姨母一家到京也有些時日了,前頭要進宮拜見,你總是回絕,這又說想來看看你爹,阿眉,你還是見一見罷。”

凌妝好幾年沒有見到外祖父母,前面顧慮親戚中有盧維秀那等貨色,故意晾了一晾,這時東宮地位更加超然,明裡暗裡都壓倒了帝宮,自然不須諸多顧慮,她便點了頭。

凌東城自個兒拔出冰條丟了,家裡喜事一樁接一樁,他倒也不計較連氏的冒犯,嘆道:“這世上,真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查明了你父的案子,大約被籍沒的資財也能盡數發還,屆時娘還得替你籌辦一份嫁妝。”

凌妝心裡有些膈應,忙道:“快別提這個,宮裡還能缺那點東西?”

“宮裡再不缺那也是父母的心意。”連氏帶些埋怨的意思。

凌東城努力撐開眼:“婦人之見!”

連氏待要頂他兩句,念着這是在宮裡,還有丫頭宮女看着,也就忍了。

又陪着父母拉了會家常,凌妝才起身回涵章殿。

連氏出來相送,但見宮燈一片,伺候的人前前後後約有十幾二十個,待女兒的暖兜拐過迴廊遠處消失了蹤影,她才滿意地嘆了口氣回房。

彩扇和金羽小心地合上門扉,連氏坐到床頭向凌東城道:“這孩子前頭姻緣不順,如今太子是真心寵她,我卻總擔心哪天醒來發覺是場夢。”

“有甚可怕,咱們女兒美貌聰慧,必不至吃虧的。”凌東城安慰道,心裡卻無十分把握,望着蘇畫和璽彩繪的天花板也有些恍惚,一年之間從地獄到天堂,父女兩個都算走了個來回。

連氏替凌東城掖了掖被子,又去暗間裡頭為她專門布置的神龕前跪下,默默祝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