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凌菲道:“本就是見不得光的禮物,若是能大大方方的送來,為什麼要等到天黑,我看它和黑暗是最相配的。”

再一次被拒之千里之外,滬森止不住流下兩行清淚,“凌菲,你該懂我的心的。”

凌菲無情的道:“周少爺,請回吧。”

她背過身去,淚水比珠簾綿長。

“凌菲,今天隔壁的陳先生來找過我,他說何偲告訴他,念薇生的孩子是沂銘的,你知道嗎”

凌菲愣住了,迅速用指腹揩去淚水,鎮靜的道:“陳先生是誰他為何跟你講這些”

“他是吃公家飯的,前段時間他們抓了一批壯丁,何偲不幸被抓到,他找到陳先生,讓我花錢去贖他,不然他要去告沂銘搶了他的老婆,讓沂家身敗名裂。凌菲,念薇生的孩子真的是沂銘的嗎他們母子二人現在在哪”

聽到何偲的名字,凌菲明白他們千方百計想掩蓋的真相暴露了,再隱瞞毫無意義,吐了口氣,輕輕的道:“念薇死了,死於難產,孩子是我哥哥的,念薇為了保住孩子才嫁給何偲,可惜她去找我哥哥的時候,我哥哥已經有了未婚妻,她去世之後,沂家也不能給她名分。”

滬森驚訝不已,“那孩子呢”

“在棗城遭到空襲的時候,和我的母親一起失蹤了。”

“難道報紙上所登的,你的私生子”

“就是我哥哥的孩子,他叫沂隔山”,凌菲苦笑,“這些年我在棗城的名聲不好,因為外面傳聞我是沂成若的私生女,與其讓哥哥再受非議,不如讓我來背負惡名,在這方面的承受經驗,我比哥哥豐富,再說他有妻子,無法帶孩子去香港,還是我來撫養實際些。我的父親一輩子注重家族名望,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以為把秘密深藏地下,卻忽略了何偲”,凌菲皺緊眉頭,“贖金要多少”

“三十萬。”

凌菲沉重的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不,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我不是來向你討要錢的,我只想問清楚情況”,滬森在腦海里梳理方才聽到的,如晴天霹靂般的信息,念薇死了,他的心一陣絞痛,提醒凌菲道:“熙萍是念薇的母親,這件事情不可再讓家裡的其他人知曉,此事涉及到沂銘,再牽扯起你,你在這個家裡又會豎起一個敵人。”

凌菲無所謂的笑,“早晚要知道的,隔壁的陳先生不是已經來通風報信了,當初我們給了何偲封口費,如今他照樣予以威脅。”

“陳先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他拿了錢是絕不會再反悔的,這些年,他靠向商人倒賣官場消息養身立命,如果這也能稱作信譽的話,他的信譽是極高的。”

“那再好不過”,凌菲思索了會,“把何偲贖回來後,如何安置他”

滬森道:“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再操心了。”

凌菲走向花壇,奼紫嫣紅的月季妖嬈萬向,人若能拋棄塵事間的煩惱,專心品味大自然的奇幻之美,想必是生來最奢侈的事情。明月思故鄉,花香曾相識,林府里的月季是否同是這番鮮亮的光景她想起了和梓慕在林府花園裡的嬉笑打鬧和彼此無間的惺惺相惜,即便他和露娜已遠走高飛,凌菲仍然想知道他在世界的那一處,過的好不好。

凌菲道:“你說陳先生是政府里的人”

“是的。”

“我想見他。”

此刻的滬森明白,凌菲打算通過陳先生打聽她丈夫的下落,心中失落里夾雜着欣慰,但若要她跟其滬森不知底細的男人結婚,他寧願凌菲和她的丈夫長相廝守。

她守着繁花相思,他候在她身旁陪伴,然而北方的那個家,正逢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茯苓失常的癥狀在陽光普照窗檯時無影無蹤,渾然不記得發病時的情景,但一到晚上,黑暗,他人的碰觸,抑或慘淡的月光總會將住在她身體里那個驚恐的靈魂喚醒,瘋瘋癲癲,胡言亂語不休,連着持續數日,每日如此。找王大夫上門來看,王大夫講不出所以然,斷定茯苓患上了疑難雜症,並說解鈴還需系鈴人,讓凌菲仔細想想茯苓在哪裡受過刺激。

凌菲坐在畫架前思來想去,正巧茯苓端着那盆秋海棠,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小姐,你看,好秀美的秋海棠,不如放到你梳妝台上吧。”

凌菲嘆口氣,這些天無人打理它,它卻生命力頑強,花朵盛盛,嘴上道:“哪裡秀美,明明焉搭着腦袋,扔了吧。”

“小姐。”

“扔了吧。”

茯苓不情願的轉過身,凌菲凝視她動如脫兔的背影,百般琢磨不出思緒。她忽然想到了在魏富家偶遇的送子姑姑,好心搭救了她,卻沒機會上門表示感謝,心裡難掩遺憾。

腦海里重放那日發生過的事情,送子姑姑說她五歲那年被一個賣糖人的從棗城帶到南京,“賣糖人的”凌菲望了望手裡的畫筆,口中又重複了一遍,“賣糖人的”

確實在什麼地方聽說過。

她擱下畫筆,目光從櫃櫥里的繡花鞋掃過,靈光一閃,頓時回想起她的母親在沂家時對她說過的話,她激動的站起來,難道送子姑姑是林家大太太的女兒世上竟有這般巧合的事,沒錯,送子姑姑比梓慕年長几歲,氣質性情與林家大太太相似無疑,林家有許多的傭人,所以送子姑姑才會產生家裡人口眾多的印象。

一切都對上了

凌菲拿起信紙,洋洋洒洒寫了八頁,將她看到的林家和林家大太太從裡到外細說了一遍,企圖利用昔日往事喚起送子姑姑的記憶。一口氣寫完,凌菲怔了怔,走到書房打電話給陳鑫。

“喂,您好”接電話的是位年輕的姑娘。

“你好,我找陳鑫。”

“請問您哪位”

“我姓周。”

聽筒里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是姑娘在喊陳先生接電話,陳鑫煩躁的追問是誰,聽說是位姓周的小姐後,陳鑫拎起聽筒,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他收了凌菲二十萬元。

“周小姐呀,你好你好,那件事有些難度啊。”

凌菲料知他會如此回答,並不詫異,“一點眉目也沒有”

“有倒是有些消息,說陳建功回南京時,從北方帶回來兩個**,一老一少,之後就被秘密扣押起來,陳建功因此還立了功,現在是南京軍區的參謀長,不過這兩個人跟周小姐的描述不符啊。”

“我的公公和丈夫怎麼可能是**,他們是正經的商人,從來不關心政治。”

“那是那是,那肯定不是這兩個人了,我再找人打聽,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你。”

陳鑫欲掛掉電話,凌菲道:“我今天找你有另外一件事。”

“周小姐請講。”

“幫我送封信”,凌菲的手指在桌面上撥拉,“送到南京城一個叫魏富的人家,他是國民黨的人,是個連長,家在江邊附近。我這封信要送給他的妻子,人稱送子姑姑,我要你親自送到她手裡,不得讓魏富或者不相干的人知道。這筆生意你做不做”

陳鑫遲疑道:“周小姐,你是何方人物,怎麼盡對我們黨國的人感興趣難不成”

“陳先生”,凌菲笑,“你關心黨國的基業,還是更關心你的錢袋子,不行的話就算了。”

“別”,陳鑫的口氣發軟,“我做,我做,你開個價。”

“十萬塊。”

凌菲之所以不惜成本,以陳鑫愛財的個性,她相信,他絕不願意為送一封信的勞力,而分他人一杯羹。

果然,陳鑫明顯快樂起來,“周小姐你放心,這封信我親自給你送到,你知我知。”

巷口處,茯苓將花盆扔在枯葉凋零的河岸邊,小桃抱着一木盆洗好的衣裳從碼頭走上來,斜着雙眼睛冷觀茯苓,也不和她打招呼。倒是茯苓注意到小桃,熱情的喊道:“小桃,洗衣服吶,今兒天這麼冷,你的手都凍腫了,我幫你拿會。”

小桃耷拉着眼皮,將木盆從身子一側移到另一側,烏青的雙唇冒出絲絲白氣,“不用了,我做慣了粗活”,她拂了一下額前的劉海,“你不打算回來住了”

茯苓道:“小姐讓我住在她屋裡,夜裡好有個照應”,她打量小桃的臉色,“你的雙頰發黃,打點胭脂吧。”

小桃別過臉,“這個家裡,有幾個丫鬟成日有功夫打扮的,洗完了這衣服,我還得去給少奶奶煲湯。”她笑了笑,“住在大小姐的屋裡好啊,房間朝向正南,陽光充足,被褥暖和,是永遠體會不到陰冷潮濕的滋味的。”

茯苓察覺她憂心忡忡,調皮的逗她,“小桃,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

小桃獃滯的目光迎向茯苓,幽怨的道:“茯苓姑娘最近得李帳房喜愛,不是被邀請出去吃飯,就是收到衣物首飾,心情自然是好,可你知不知道,這男人的心性是最易生變的,茯苓姑娘還是好自為之,少管他人閑事的好。”

茯苓欲辯解,小桃垂下眼帘,從她身旁走過去,茯苓不明白小桃話中的譏諷何起,無奈的撇撇嘴,跟在其後。

書房內,凌菲放下電話,周憶祖走了進來,想離開已經來不及,凌菲感覺獨處的氣氛很尷尬。

“菲兒,你在這。”

看來,他找了她很久。

凌菲道:“周老爺,有事找我。”

憶祖的鬍子不易察覺的一動,她到周家來已有些時日,隨着光陰的推移,他越來越渴望凌菲接受他這個父親,可事與願違,凌菲對他精神上和物質上的關愛無動於衷。

憶祖道:“菲兒,綢緞廠的經理來告訴我,說你在廠里的賬面上支了二十萬,但我沒聽你提起過,是遇到困難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