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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沒有伏兵?”趙累揉着眼睛,不確定的問道。 w?ww.

他的脖子酸,眼睛更酸。晴空萬里的天氣,能見度極好,突圍的那隊人馬已經離城數十里了,遠遠的還是能看見些動靜。如果牧靡城附近有伏兵,並且聞風而動,無論如何也應該有所發現了。

“難說。”霍峻揉揉太陽穴,不置可否的搖搖頭。

晴天的視野雖好,但陽光也很耀眼,白亮亮的,晃得眼睛直發花。

“李翊不擔心我軍與滇池城聯繫上?”趙累本身也不太確信伏兵的存在,但霍峻的否定來的太快,讓他有些不服氣。

“李翊乃是當世名將,尤其擅用奇兵,現在他又佔了先機,不可不慎吶!”霍峻由衷的感嘆道。

被困牧靡城,非戰之罪。以弱勢兵力,面對李翊挾大勝之勢而來的一擊,任是誰人,也只能且戰且退了。反擊?怎麼可能!

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能帶着殘部安然退入牧靡城,足可見霍峻的統御力之強。

所以,儘管接連受挫,但霍峻依然鬥志昂揚,憋足了勁,打算跟李翊分個高低上下。

而且在守城戰中,接連挫敗了李翊的計謀。

唐軍的地道剛挖到城根底下,城裡的水就灌進來了,雖然沒淹死人,但想故技重施炸城牆,就想都別想了;衝車也沒用,城門早就堵死了,就算是城內全軍動手,沒有一整天的時間,也別想搬開城門後的土石。

蟻附、井闌,乃至魚梁大道這些戰法的功效,也都被城頭的布置抵消了。城頭被隔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就算真被唐軍攻上城頭,對方也不可能迅速擴大戰果,只能持續不斷的拼消耗,苦戰的同時,還要頂着望樓里持續不斷的箭雨覆蓋。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防禦措施,李翊才不敢展開強攻,稍加試探後,就放棄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霍峻算是扳回了一局。只是他自己並不為此而得意,事到如今,更是沒什麼可得意的。

孤軍在敵境守衛孤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可若是陛下展開反擊,大戰連場卻不能參與,困守孤城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李翊這一撤軍,主客之勢頓時逆轉,霍峻一下就變得進退維谷了。

正因他長於智略,所以對李翊的手段感受得異常真切。

“也許他故意放我軍突圍,進而麻痹於某,再施巧計,令某沉不住氣,出城決戰,進而圍攻於某;又或他有其他算計,不懼我軍突圍與滇池城聯絡;再或他料於先機,提前在南山臘谷口埋伏了兵馬……”霍峻隨口列舉了幾個可能性,把趙累說的直愣神。

最後,霍峻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如是種種,可能性太多,誰又能確認呢?”

他現在只覺自己像是一隻飛蛾,在李翊這個大蜘蛛設下的蛛網中拚命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連掙開的希望,都顯得那麼渺茫。

趙累沉默了。他也曾自負智計,但與霍峻配合了這麼久,他早就有了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於是忽略了參軍兼監軍的職責,盡量以對方為主。

可一山更有一山高,當更擅長奇謀的人出現時,霍峻也只能徒唿奈何,他又能做些什麼呢?也只能一起苦苦等待了。

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月。

牧靡縣距離滇池城不算遠,但因為要繞路,還有被截殺的風險,所以霍峻也沒指望着很快就收到回應。

然而,也不知是老天保佑還是怎的。在突圍的死士離開十三天後,牧靡縣居然迎來了滇池城來的信使,帶來了劉備的親筆信!

“信使何在?”霍峻匆匆趕到,不及看信,先問信使。

信是死的,人是活的,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個信使比劉備親筆信的價值更高。一個從滇池城長途跋涉而來的信使,從他口中,得到再多有價值的情報也不稀奇。

“人已經死了……”守城軍士指指城下,一具屍體仰面朝天的倒在那裡,傷痕纍纍,身前身後都插了幾支羽箭,其中一箭穿透了左胸心口,應該就是致命一擊。

守城軍士的講述證明了霍峻的猜測。

“開始只看到了一股煙塵,過了一會兒才看清,好像是有人在互相追逐,然後,此人就出現了。開始是騎着馬的,後來馬大概是累死了,也有可能是中了箭,總之突然就倒了,他就拚命往這邊跑,城門打不開,屬下只好墜繩子下去,可還沒來得及,唐軍游騎就追上來了,他臨死前,把信放在了籃子里……”

敘述時,當值的軍官一臉戰戰兢兢的,察言觀色,他發現霍將軍對這個信使很看重,生怕被遷怒了。

要知道,最近城內的氣氛很糟糕,焦慮、不安是常態,連趙參軍那樣舉止雍容的人,都顯得很暴躁,不小心可不行。

“此事須怪不得你。”好在霍峻並沒發火,只是淡淡的點點頭,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軍士的口才普通,敘事沒什麼重點,但當時的情景卻也不難想象,即便換成霍峻自己在現場,也沒法做得更好。

突圍的死士離城後,南面的城門就沒再次堵上。可就算沒堵上,開關城門也是需要時間的。李翊攻城攻的一點都不堅決,連外面的護城河都沒處理。那信使看起來是自己游過來的,估計弔橋也沒來得及放,或者說不敢放。畢竟眼下情況不明,誰知道來的是真信使,還是詐門的唐軍死士啊?萬一真被詐開了城門,被唐軍鐵騎一擁而入,那就真是大勢去矣了。

李翊不捨得傷亡軍隊強攻,只是不想被霍峻藉著地利消耗,並不是他不敢打仗!

若是解決了城門,想必他一下就會變得果決起來,霍峻也沒自信能擋得住對方。

所以,守城將士的做法無可厚非。

只是這就出現了一個難題,霍峻無法確認信使的真假,唯一能據以辨明真相的東西,就只有那封信了。

可是……

還是那句話,信,終究是死的。不會說話,帶來的情報不全,也未必可靠啊!

想了想,霍峻一時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能指着城下吩咐道:“多叫些人來看看,看有沒有人見過此人。”

送信這種事九死一生,有身份的人肯定不會來。沒什麼身份的人自然不知名。儘管霍峻軍中人不少,但能認出對方身份的希望,也是相當之渺茫,權當死馬當活馬醫了。

“喏!”親衛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看着親衛領命而去,霍峻拿着信下了城牆,他要去找人來讀信。

這種信被截獲的幾率很高,為了防止泄露軍情,肯定要加密,在蜀軍當中,這種事一般都是由參軍來負責。

“仲邈,信在何處?信使何在?”剛下城,迎面正見趙累匆匆趕到,滿臉喜色。

“信在此,信使已經……”霍峻搖搖頭,將手中的羊皮遞過。

“只有信?”趙累臉頓時一沉,喜色轉黯,霍峻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沒有信使的佐證,這事情的真偽就很難說了。

沉默中,趙累接過密信,展開細看後,他臉色稍雯,向霍峻解釋道:“是我軍的密語沒錯,不過……”

霍峻皺眉道:“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倒也談不上,”趙累搖搖頭,神色凝重的說道,“不過這暗號是從前用的……”

他指着羊皮紙解釋了一番,最後說道:“一般來說,這些密語都是開戰前商定的,這套密語是當日陛下入主益州時用的,有些不合時宜。但反過來說,此戰戰前,主公並未頒下新的暗語,用這套倒也無可厚非。”

劉備不是搞諜報出身的,不會沒事就玩神秘,只有進行重大的軍事政治行動前,才會搞一套暗語出來。入主益州的是一套,迎戰唐軍前又是一套,每套都不一樣,同時,每套也都有針對性。

趙累對霍峻說道:“開戰前,累也領受了一套暗語,但這套暗語相對簡略,表達不了太複雜的意思,事發突然,陛下採用從前的暗語也是無奈之舉,可問題是……”

合理的同時,又帶來諸多疑慮,最近一段時間,霍峻、趙累面臨的抉擇,基本都是按這個套路來的。遇到事情就質疑,趙累已經快要形成這種條件反射了。

霍峻的眉頭也皺緊了,付出了這麼多犧牲,好容易盼來了消息,如果因為疑神疑鬼錯過了,豈不太可惜了?自己日後又有何面目,去見為此而犧牲的兄弟們?

上次的死士中,有幾個受了輕傷,在野外躲了一陣子,趁夜逃回來的倖存者,帶回來了那支敢死隊的部分情報。

突圍之路,一共不過五十里的路程,卻是一條荊棘之路。每走一里,都要丟下至少三名兄弟,到這幾個傷兵掉隊的時候,路程才走了三分之二,減員卻已經達到了一半,可謂步步濺血!

最終突圍而出,到達滇池城的人會有多少,三成,兩成,一成,甚至更少?霍峻想不出,也不敢想,他只知道,這些熱血漢子付出的犧牲,絕不應該被浪費!

可是,想分辨出手中密信的真假,同樣難比登天。

霍峻只覺腦子裡彷彿多出了兩個力士,分別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撕扯着他,讓他左右為難,糾結的都快要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