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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在飛濺,殘肢在翻飛,屍體在翻滾,戰馬在踐踏。

血肉模糊的戰場上,無處不是戰刀在飛舞,長槍在厲嘯,長箭在呼號,戰馬在嘶叫。

武器撞擊在一起的金鐵交鳴聲,士兵們鏖戰時的吼叫聲,臨死前的慘叫身,渾厚猛烈的戰鼓聲,激越高昂的牛角號聲,戰馬奔跑撞擊的轟鳴聲,痛苦之下的悲嘶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藍天下,塵霧裡,隨風飄蕩在空蕩蕩的大平原上,濃烈的血腥味衝天而起,熏得面色蒼白的太陽頭昏腦漲,躲進了一片厚厚的雲層里。

益州軍士兵的密集陣形就像一塊鐵坨子,長槍兵長戟兵在外,刀斧手在中間,弓箭兵居中,頑強而堅決的承受着一撥又一撥的北疆騎兵兇狠的衝擊和砍殺,他們就像矗立在河岸邊的堅石,任由奔騰的河水沖刷撞擊,我自巍然不動。

北疆騎兵就像狂放的河水,暴虐的洪峰,兇猛的撞擊着敵人的陣勢,他們一次又一次,瘋狂的砍殺着,肆意的吞噬着……

前浪剛剛打過,後浪洶湧呼嘯而來,一浪高過一浪,沒完沒了的衝擊着,每一個浪頭都是雷霆萬鈞的一擊,帶走了數不盡的鮮血和生命。

………………

隨着北疆騎兵第八軍團長達千步的縱深隊列,像鐵耙一樣兇狠的,颶風一般的急速耙過益州軍軍長龍般的粗壯身軀,益州軍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粗壯的身軀開始變得傷痕纍纍,血肉模糊,隨之逐漸失去抵抗力,很快長龍就變成了一條奄奄一息的軟龍。

益州軍士兵的防守陣勢在無窮無盡的北疆騎兵衝擊之下,死傷慘重,漸漸的方形陣勢變成了不規則的鋸齒狀,威力大打折扣,鐵坨子變成了沙堆,沙堆慢慢的被河水侵蝕,沖刷,越來越小,越來越單薄。

但他們頑強地堅持了下來,陣勢沒有被衝垮,它還是一條完整的龍,沒有被分割,凌遲。

益州軍士兵們全神貫注,瞪大了眼睛,用盡一切辦法,奮力阻擊敵人,他們甚至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

衝上去,再衝上去,前面的士兵被北疆騎兵無情的捲走了,後面的士兵毫不猶豫的填上去。

殺,至死不休。

………………

北疆騎兵第八軍團的前軍還在狂奔,但他們不是在敵人的陣勢里狂奔,而是在空蕩蕩的江漢大平原上狂奔。

後面就是蜂擁而來的中軍,大家就是想減速都不行,除非你不想活了。

後軍現在正在越過益州軍的陣勢,他們在血腥廝殺,喊殺聲驚天動地。

薛仁貴回頭看看,前軍距離戰場已經五百步,足夠大軍保持隊列不變,高速轉向了。

“左右分列……分列……”

“左右轉向……”

“回擊……回擊……”

……

薛仁貴竭盡全力的吼叫着,隨着他的吼聲響起,號角兵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號角。

江漢大平原上,奔騰的洪流就像被刀劈開一樣,突然一分為二,分別向左右方向轉向,迅速形成了一把巨大的蒲扇。

這把蒲扇的中心是奔騰的洪流,蒲扇的兩邊是像弦月一樣的美妙圓弧。

北疆騎兵戰士們策馬狂奔,在這兩個圓弧里飛速轉彎,加速,再加速,然後殺向敵陣。

………………

泠苞和所有益州軍的士兵們一樣,窮於應付無窮無盡一路殺過來的北疆騎兵,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突然,他聽到了士兵們地驚呼聲,恐懼的叫喊聲一聲高過一聲。

他猛然抬起頭來。

陣中的北疆騎兵還在鏖戰,大軍的兩側,前後兩側,卻再次殺來數不清的北疆騎兵。他們就像兩隻紅了眼的雄師,狂暴的怒吼着,狹帶着隆隆風雷,呼嘯而至。

“殺……”

………………

益州軍因為北疆騎兵第八軍團攻擊方向的改變,放棄了他們布下的車陣,隨後又因為傷亡慘重,部隊不斷的密集收縮,造成車陣和部隊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大,最後它成了一堆無人過問的廢棄物。本來打算點燃毀去的計劃也隨着戰場上激烈的搏殺變的越來越不現實。

薛仁貴帶着親衛以及李信的騎兵二十二軍的三千多騎兵從車陣經過,像箭一般射進了益州軍的前軍。

高仙芝帶着騎兵二十三軍兩部三千多騎兵像颶風一般捲起滿天塵土,殺進了益州軍的後軍陣地。

夏侯霸的騎兵部隊在薛仁貴和李信率部殺進敵陣之後,沒有繼續轉向,而是立即就地調頭,重整隊列,返身殺了回去。

魏越的部隊正在益州軍中鏖戰,他們逐漸降速,開始了有目的的圍攻。

斥候屯和後衛屯完全降下了速度,他們沒有殺進敵陣,而是拉開了距離,準備完成對益州軍的包圍。

輜重屯屯長帶着號角兵留在了騎兵軍的後面。薛仁貴交給他的任務就是登高望遠,一旦部隊完成合圍,立即吹號通知全軍展開圍殲大戰。

幾個號角兵按照田重的安排,圈馬圍在一起。大家架起人梯,仔細觀看戰場。

“敵人正在收縮,還有十幾個方陣。”

“薛將軍的部隊殺回去了。”

“高將軍的部隊已經讓出了敵人的右翼,部隊正在往左翼集中。”

……

輜重屯屯長大聲叫道:“合圍完成。”

“下來,都下來。吹號,吹號。命令部隊,分割圍殲。”

十幾把巨型號角同時吹響,其蒼涼雄渾的聲音激蕩在殺聲遍野的戰場上空,直衝雲霄。

各軍的將領立即命令士兵們,對殘存的敵兵陣勢展開突擊,進行撕裂和分割。只要撕開防守,益州軍就徹底玩了。

激戰進入了白熱化。

益州軍士兵的兇狠和頑強,激起了所有北疆騎兵戰士的凶性,尤其是那些胡族戰士,渾然忘記了自己是一名漢軍士兵,嘴裡罵的都是漢蠻,手上的戰刀和長矛毫不留情的蠶食着敵人的生命。

薛仁貴的方天畫戟已經染紅了鮮血,黑黝黝的戟桿不停的顫抖着。為了牢牢抓住方天畫戟,薛仁貴不得不頻繁的把沾滿鮮血的雙手放在坐騎的鬃毛上來回擦拭。

敵人緊緊的聚集在一起,即使死了,也要倒回自己的陣地,用自己的屍體形成障礙。挑殺,只能挑殺。看看圍在敵軍方陣外面的騎兵戰士,人人浴血,個個都像洗了血水澡,從上到下沒有一塊不恐怖的地方。

高仙芝的大刀樸實無華,黑黝黝的,長柄寬背。這是他家最貴重的東西。他父親以前是高句麗王國的一個中層軍官,後來大將軍李翊征討遼東,高句麗覆滅,他的父親也降了北疆軍,成為遼東郡太守府的一名門下亭長,死後一貧如洗,留給兒子的也就是這把刀。

高仙芝憑藉這把刀,為自己爭下了不小的名氣。他一直比較狂妄,因為他太厲害了,長這麼大,還沒有看到可以打敗自己的人。

今天,他才知道兩軍陣前的廝殺是怎麼一回事,沒有經歷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任你武功天下無敵,在幾萬人的戰場上,你也就是一個士兵,一個多殺幾個敵人的士兵而已。沒有戰友之間的互相支援保護,沒有大家的齊心協力,沒有小隊協同作戰的戰鬥經驗,沒有部曲將領的正確指揮,你就是一個死,什麼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高仙芝一路殺來,斬殺無數,殺得他氣喘吁吁手都軟了。

然後就是他遭殃的時候。

他的戰馬被敵人砍倒了,他從馬背上飛起來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連大刀都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

敵人蜂擁而上,周圍的親衛戰士們奮力營救。那就是一場肉搏,血肉橫飛的肉搏,馬上馬下殺成一片,就為了救他一條性命。

好在這個時候,薛仁貴殺了過來。但是薛仁貴的方天畫戟戳在敵人的身上拽不下來,只好飛身下馬,拔刀再戰。

一個親衛戰士幫高仙芝找到大刀,另外一個戰士死命拽着他一隻腳,將他拖離了狹窄的死亡區域。

等他慌慌張張的爬到馬上,薛仁貴卻陷進了敵人的圍殺。

薛仁貴的殘忍嗜殺讓敵我雙方的戰士極度恐懼。一口氣,他一口氣殺了包圍他的所有敵人。一把刀,兩隻腳,好像全身都是武器,短短的一瞬間,也就是從他飛身下馬,到高仙芝爬到馬背上的幾息時間之內,他殺死了身邊的所有敵人。

薛仁貴的親衛屯長剛剛消滅掉眼前的敵人,準備再尋找對手時,眼前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益州軍士兵好像看到鬼一樣,拔腳逃回到陣勢之內。

高仙芝驚呆了。他沒想到薛仁貴這麼厲害。他殺人就像殺小雞一樣,彈指一揮見,灰飛煙滅。

斗神之威,在這一刻展現無遺。

薛仁貴收起武器,從敵兵的屍體上拔下方天畫戟,飛身上馬,對着大家狂吼一聲:“上馬……殺……”

親衛屯的戰士們在他的帶領下,三五成群,組成輪番攻擊的箭頭,接連撕破了益州軍的三個方陣。

方陣一旦被破開,益州軍戰士彼此之間失去了支援和保護,立即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隨即被血腥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