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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神堂軍後陣一片騷亂!

“天……怎麼會如此?”

“我們神堂得到武祖護佑,蒼天降福,這樣神賜之水,怎可能被人力所挖斷?”

“遠古的英靈啊,請告訴我們大家,你們是否已經將咱拋棄!”

慌亂的將士們,紛紛發出不甘的呼喊。∑,

他們如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一樣,向著營內狂奔而去,想要查看水井的情況。

“停下!”蘇燦緊急命令道:“如果都臨陣潰逃的話,我們只會被敵人趕盡殺絕!”

他跨馬橫刀,親自斬殺了前陣數名試圖向後跑的士兵。而蘇燦的幾員裨將,也穿行在陣中,維持着秩序。

但隨着顧泰能一聲號令,神霄大軍已經如同潮水一樣滾滾撲來。

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閃爍着得意的光芒,如同嗜血的狼群一般。

左成政迅速反應過來,他麾下的鐵炮手都是心性堅韌的精銳,隨着令旗的揮舞,自兩翼發射出熾熱的鉛彈,給予神霄軍一輪猛擊,稍稍阻滯敵人的攻勢。

而神堂先陣的步卒,也都是百戰精兵,他們在蘇燦的極力維持下,到底布成了堅固的盾陣。

森然的槍林,從盾陣之間伸展出來,居高臨下,逼壓着洶湧而來的神霄軍。

但許多人的手卻在暗暗顫抖。

縱然是百戰老兵,面對這樣的心理打擊,也要被恐懼所侵蝕!

顧泰能和陽伯符選擇此時來襲,自然是看準了他們揭穿水源被斷一事,能嚴重打擊神堂的士氣,甚至可能造成神堂軍勢崩潰!

神霄軍的陣形,如同一把插天利劍,直插神堂軍陣的中宮。

縱然是仰攻,但如虹的士氣,仍令神堂一方難以支撐,節節敗退。

蘇燦親自搏戰,奮勇殺敵至於周身浴血,才稍微提升了幾分士氣,保證陣形並未被敵人所沖毀。

在作戰中,之前以音律壓制百尺劍塔的那名白衣客卿也顯得極為悍勇,雖然不用兵器,但掌法凌厲,一掌捏出,將敵人碾成血泥紛飛,竟似有神堂第一猛將蘇有光的風範。

憑着堅固的營寨,蘇燦險險抵禦住了神霄軍的進攻,但損失卻也十分慘重,遠高於神霄的戰損比例。

大部分傷亡,竟然是士兵們潰逃中自相殘殺造成。

也幸虧在這些天加固了營地,不然的話,在那樣狼奔豕突的局面下,絕沒有能夠抵擋住攻擊的道理。

營地呈現喇叭口的形狀,保護了神堂軍的側翼,避免了遭到包抄,也讓陣勢可以逐步收縮,撤入營寨,而已經撤進來的士兵們則能依靠營寨中的投石器、巨弩等重武器壓制敵軍。

但關鍵原因,也在於顧泰能和陽伯符不願意激起困獸之鬥,傷亡過大。

他要等待神堂大軍在水盡糧絕之後,自行崩潰,就如同中古時期的街亭之戰一般!

雖然打退了敵人,但圍着漸漸乾涸的水井,露出欲哭無淚表情的士兵們,士氣已經下降到了冰點。

一旦存水消耗完畢,乾渴會讓軍勢完全崩潰!

蘇燦竭盡全力安撫着士氣,卻收效甚微。

一天天來,分配給士卒的飲水越來越少,而隨着時間的推移,糧食也開始限制配給。

吃不飽肚子,喝不夠水的士兵們,如何期望他們還能有心思打仗?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蘇燦竟然依然嚴令眾將,不得泄露搶佔北山之策出自雲水依一事。

而且這次命令更加嚴厲——違令者凌遲處死!

林秀貞和林通具在內,蘇燦一派的眾將都茫然不解。

蘇燦公子難道是豬油蒙了心不成?

如果說一開始禁止泄露,是因為要奪雲水依之策為己有,現在這一計策,已經被證明是完全的餿主意!

林通具建議蘇燦把責任推給雲水依,然後將她在三軍前當眾處斬,藉此激勵軍心,全力突圍。

卻被蘇燦怒斥道:“你想讓我做馬謖?”

如此回護一個吳鋒麾下的女人,甚至怒斥效忠自己多年的老臣,這是為何?

林家兄弟知道,蘇燦絕不是會被美色所迷之人。

但如今蘇燦手掌兵符,為一軍主帥,軍令如山,哪怕蘇燦再顯得失心瘋,他的決定再不合情理,林家兄弟也不敢再有置喙!

中軍帳內。

“士兵們的怨氣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林通具稟報道:“飲水供應越來越少,再不下令突圍的話,我軍恐怕會自行崩潰。”

林秀貞也道:“現在,士兵們都在咒罵信行公子,說公子指揮無方,即將斷送我神堂數萬大軍!”

說著,林秀貞將怨毒的眼神投向一邊的雲水依,雲水依卻神色如常,猶如一泓秋水。

蘇燦撫摸着光潔的額頭,突然長嘆一聲:“這樣嗎……”

“信行公子,快點想辦法啊!”林秀貞急聲道:“那個女人是完全靠不住了……”

“事已至此,是時候……”蘇燦口中喃喃道。

林秀貞以為蘇燦即將有妙策,一時眼蘊喜色。

蘇燦卻將眼神投向那名以白巾蒙面,只露出一雙眼孔的白衣客卿。

白衣客卿發出一聲輕笑,頭巾忽然如同秋葉一般緩緩飄落。

展現在眾人面前的面容,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是,是你?”林秀貞雙眼睜圓,眼珠子都彷彿要凸出來。

“我乃神堂之主,林秀貞你該喚作堂主才是。”吳鋒冷聲道。

林秀貞驀地打了個寒噤,感覺一股威壓加在他的身上,令他不得不服從:“堂主……堂主大人……您為何在此?”

姜家族長姜仁也神色驟變,而後開言道:“原來……原來如此。”

“這樣說來,整個作戰計劃,根本不是出自這姓雲的小姑娘,而是堂主本人。”

吳鋒微微頷首:“不錯。”

“既然如此……”林通具期冀地道:“堂主大人必有後手?”

他是蘇燦的死黨,然而如今大軍已經落到如此境地,他也只能希望制定這計策的吳鋒並不會掉鏈子了。

畢竟繼位之前,吳鋒的表現的確出色,哪怕蘇燦一黨都不太肯承認,但在這樣的危機面前,他們又不得不承認。

蘇燦也注目着吳鋒,道:“你我都在這裡,是一根線上的螞蚱,想來你的計劃,不會有什麼別的意圖吧?”

吳鋒微微一笑:“當然。就包括被敵人切斷水源,都在我算計之中。”

此言一出,眾將都露出喜色。

面臨這樣的處境,吳鋒卻如此從容,足見如今的困境,只不過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之策。

雲水依則在一旁安靜地攏着手。

她的存在,不過是為了吳鋒打掩護罷了。

“第三到六庫的輜重,下層大部分其實是乾糧和飲水。”吳鋒淡淡道:“我們的食水儲量,遠比想象的要多。”

“什麼?”林通具訝異道:“這樣說來,我們有救了,現在便可讓士卒喝足吃飽,然後趁敵人以為咱們乾渴難耐而放鬆懈怠,全力突圍,必可擊破敵軍!”

“不……再等等。”吳鋒道:“從現在起,取消民兵的飲水供應,戰兵繼續減半。”

眾人惶惑不解,但隨即明白,只有讓軍心處於崩潰的邊緣,才能真正騙過敵人。

敵人在軍中一定有暗探,不可不防。

“我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吳鋒眼神凌厲:“一舉取下神霄四天王中顧泰能和陽伯符的人頭,在此一戰!”

這樣的決意,令眾人不得不為之動容。

然而,一個生硬的話音就在這時候響起。

“說得很容易,可惜有致命的破綻,我們所有人可能都會斷送在這裡。”

是左成政。

“小左……你這烏鴉嘴說什麼喪氣話?”林通具怒道。

他討厭吳鋒,但到了這時候,卻只能期望吳鋒說的一切全部可靠。

這就是人性的複雜之處,即便是吳鋒將他們帶入如此困境,但他們現在仍然只能依賴於吳鋒,因為他們自己無力破解這困局!

吳鋒卻是向左成政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敵人在山下的工事固若金湯,即便通過補充食水,振奮士氣,出其不意,我們哪怕全力突圍,也無法攻破。”

林通具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左成政卻神情剛硬地續道:“所以你一定有後手。”

吳鋒笑了笑:“不錯。”

“所謂的後手,就是裡應外合。神堂並非所有的軍力都在這裡,還留有少量精銳。實在萬不得已,甚至天子峰的那一千多援兵也可以調動起來!一定有一支偏師已經埋伏在附近,只等敵人圍山圍到最懈怠的時候,對敵人薄弱處發起進攻,我們同步殺下山突圍,才可能讓敵人全盤崩潰。”

左成政的話,倒彷彿在證明着吳鋒的英明。

眾人摸着腦袋,惶惑不解。

吳鋒如果都算到了這一步的話,左成政為什麼還說有致命的破綻?

左成政搖了搖頭:“可是這個級別的算計,只是井直盛的思維領域。如果井直盛能做到,顧泰能和陽伯符為什麼做不到?”

林通具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左成政的話令他感到莫大的羞辱。

他枉自作為蘇燦的謀主,卻根本看不透吳鋒的算計。

的確,如果和神霄四天王相比,不但雪齋禪師智謀與他是霄壤之別,井直盛、顧泰能、陽伯符,任何一人智略都要在他之上!

“換句話說,我左成政能看破的事情,神霄四天王中兩個人聚在一起不會看不破。”

“所以——”左成政堅定地道:“這是一場對賭。”

吳鋒笑了笑:“不錯。哪怕看破了,把山口圍住照樣要分散兵力,長期的圍困照樣會讓士兵們懈怠。顧泰能和陽伯符身為一軍大將,絕不能將重要的軍事情報告訴底層的士卒,所以我們仍然有可趁之機。”

左成政垂下眸子,冷冷道:“所以你不該在這裡。如果是你親自指揮那支偏師,足以與山上的大軍裡應外合。但是除了你之外,你的那些追隨者有這個執行能力嗎?”

“我若不在此地,沒有第二個人能擋住百尺劍塔。”吳鋒逼視着左成政,道。

“所以你根本不該制定這樣的作戰計劃。”左成政分毫不讓。/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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