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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鋒並沒有走大路,而是循小道而行。

路過深山窮谷,密林幽篁。

累了便架好帳篷,露宿在荒野之中。

已經是在神堂的領地上,他偏偏喜歡這樣做,這是吳鋒我行我素不合群的一面。

獨處的時候,更適合思考各種問題。

回憶着往事,令他心中突然浮現起一陣迷離的預感。

就好像有什麼即將發生,令他心中悸動卻又迷惘。

忍不住再次抬起頭,眼前仍是一片空濛。

只有蕭蕭落葉,與滿地的寒霜。

當他回到宛城城主府邸當中的時候,薛洗顏卻不在。

聽侍女說是出去巡視去了。

吳鋒出去整整一個月,領地當然只能交給作為城主夫人的薛大小姐打理。

想起薛洗顏對自己的付出,吳鋒心中浮起幾許感嘆。

他信步踏入城主府後院。

這裡是吳鋒時常默思和散心的地方,不允許僕婢和追隨者們進入,自己也不打理,所以一年下來,已經是荒草叢生。

城主府中有陣法溝通地脈,靈氣充裕,雜草也生長得格外茂盛。現在已經深秋入冬,還有些草株顯着青青的顏色。

此時已經入夜,在慘淡的月光照耀下,這蓬亂的草叢,顯得有幾分凄涼。

但比起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前院,卻有一種別緻的野趣。

吳鋒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充滿草香氣的冰冷空氣。

這一刻,他彷彿又看見了一角幽藍色的衣衫。

那過往的記憶,如同流水般迤邐流過心湖。

吳鋒久久地閉着雙眸,風中佇立。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隱隱微微地聽見一個聲音。

“小鋒……”

如同從風中飄來,又如同夜魅的低語。

沉迷在回憶中的吳鋒以為是幻覺,依然一動不動,任由秋風吹得他的衣襟在荒草間飄舞。

“小鋒……”

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幾許凄迷,幾許愛憐。

吳鋒猛然一震。

他睜開雙眼,掃視着荒草,卻一無所見。

吳鋒又轉過身去。

身後也是一片空茫。

難道真是幻覺?

吳鋒咬了咬纖薄的嘴唇。

他不相信。

他的預感一向很可靠。

既然這兩天都有這樣的預感,現在又聽到這樣的聲音……

憑着本能,吳鋒細細地感應着,而後撥開荒草,踏入其間。

幾隻秋蟲受驚跳出,鳴聲凄切。

深深的草叢中,有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樹。

吳鋒果斷繞到樹後。

“雲姨,我感應到你啦。出來吧。”他的語氣帶着少有的溫柔。

一個幽藍色的人影如同從虛空中出現一般,慢慢顯現出形體。

吳鋒怔怔看着眼前的絕麗女子。

她依然是一襲低領高開叉的衣裙,將水嫩的冰肌雪膚展現得淋漓盡致,眼角勾成淺綠色,唇邊似笑非笑,清麗卻又萬般嬌柔,左眼眼角細細的美人痣,更添三分嫵媚。

薛洗顏是青春靚麗的蝶靈仙子,而雲姨便是成熟典雅的雲水女神,如同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這一套裝束,恰如初見之時。一時間,這些年的時光,如指間沙再次流過。

雲海嵐從腰間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今年的禮物,可惜又遲了些。本想讓蘭丸帶給你的,但終究決定親自來一趟。”她眼波如秋水蕩漾,幽幽地道。

吳鋒嘆息一聲:“雲姨也在猶豫吧?如果我剛才找不到你,是不是今年就又只能看到一個盒子交到手裡了?”

他的話語帶着少年的忐忑,全不似平日里的飛揚跳脫卻老成十足。

雲海嵐卻展顏輕笑起來:“小傻瓜!”

語音清冷,但婉轉之處,越發令人心驚肉跳。

她的笑容纖媚,勾人心魄。

“只是捉迷藏逗你玩呢。現在也到我回來的時候了……”

話音未落,吳鋒已經脫下了身上的披風,靜靜走到雲海嵐身旁,披在她身上。

“天氣冷了,還穿這麼少,對身子不好。”

雲海嵐的聲音立刻滯住了,嬌媚之色褪去,臉上卻帶上了淡淡的紅暈。

“死小子,每次都是這樣突然襲擊,又輸給你啦……”她有點不服氣地道:“不過,你怎麼從來沒對薛姑娘這樣溫柔過?”

吳鋒一時怔住。

他想起了兩人初見時的場景。

……

幽深的古墓當中,白玉棺中,美人如玉。

當吳鋒認為這一夜的奇遇已經了結,轉身離開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按在了他肩頭。

他登時打了個寒顫,但神色隨即恢復了正常。

“雲海嵐姑娘,幸會。”吳鋒輕聲說道。

死去多年的人竟然能活過來,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但世上本來就有假死之事。

何況他剛剛殺死了一個惡賊,保護了對方的身體不受侮辱,所以不認為自己身上要發生什麼。

“聰明的小子。”一個清柔卻冰冷的聲音,從吳鋒的身後響起。

吳鋒等對方將手從自己肩頭放下,方才緩緩轉過了身。

藍衣女子離他極近,峰巒起伏的身姿,清晰地展現在他面前。

這女子看起來模樣不過二十歲上下,鳳眉如黛,眼含秋水,左眼眼角點了一顆細細的美人痣,更添工麗,肌膚極白,彷彿是冰凝成的一般,全身透出一股陰寒之氣,就連滿頭秀髮,也帶着几絲灰白。

她身上衣衫,卻是顯得頗為暴露,自領下肩部至胸,完全V型鏤空,露出兩片雪膩半圓,下身裙裾,也是兩邊開了高叉,雪白的大腿映着腰帶上銀質的掛花,晃人眼目。

當時,吳鋒絕對想不到,自己將要與這個女子會有如此長久的羈絆。

兩人本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但十三歲的少年當然無法意識到,對方穿越了一個時代出現在他面前,本來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

哪怕未必會有結果。

那一天,她對他說:“我回報不了你什麼,不過,今後的十年內,如果我沒有什麼要事,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於是他如同受了羞辱一樣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在這世間,生死有命,只有靠着自己的力量,衝過一道道死關,才能真正得到精進,接近人生的終極境界,倘若靠一個女子保護,我吳鋒顏面何存?”

“今日,我立言在此。吳鋒不需要雲姑娘你保護,而且,五年之內,你一定有需要我保護的那一天!”

現在想起來,終究是有些年少輕狂,讓吳鋒自己都隱隱臉紅。

無論如何,吳鋒能走到今天,的確幾次都是依靠着雲海嵐的力量和照顧。

但他卻總喜歡誘導出這如姐似母的美人嬌弱的一面,用溫柔去細細呵護她,哪怕對方的力量比吳鋒強了不知多少。

哪怕現在吳鋒已經是征天高手,但云海嵐憑着符籙能一度隱匿身形,說明現在的修為也比他強上許多。

少年的執念,讓他一次來尋求成就感,卻將羈絆深深種在了兩人心中。

吳鋒脈脈凝視着雲海嵐,輕嘆道:“顏兒……她對我付出也真的很多,可是她太聰明了。”

太聰明的女孩子,能幫男人做很多事情。但雙方都是好強的性子,不願意在對方面前露出軟弱一面,因此勾心鬥角互相算計就成了表達情愛的方式。

哪怕是嬌媚柔順的時候,薛洗顏都讓人感覺綿里藏針,不可不防。

雖然的確別有一番情致,但卻是讓吳鋒很少想到去關懷體貼對方,考慮她的感受。

“薛姑娘也是女孩子,也需要男人的柔情體貼,好好待她吧。”雲海嵐話音幽迷:“畢竟,我在北極已經說過了。我們不可能的,薛姑娘這樣的家世和手腕,才能做你的賢內助。”

吳鋒默然。

他知道,雲海嵐失蹤整整兩年,是為了成全自己和薛洗顏無疑。

如果她一直在自己身邊,自己根本不可能將心移到其他女子身上。

現在她肯回來,只是她覺得吳鋒和薛洗顏關係已定,自己可以回來了,而不是要和他再續前緣。

在世上,吳鋒唯一有點怕的女性,便是這位被他認作姨娘的女子。他哪怕有花心的念頭,也不敢再說太多,怕嚇跑了對方。

雲海嵐似看出吳鋒心中所想,眼波柔婉:“小鋒,你放心好了,我這次過來,就不會離開了。在這個時代,我總得做一些事情,不然太過寂寞。”

“你如今身邊也缺人,別忘了,雲姨立過誓,這一輩子都做你的家臣呢。”

“好啊……”吳鋒勉強讓自己笑了起來:“我這城主府現在正缺一個管家。雲姨當年也是名門出身,大門大戶內部的事情想來也很熟悉,一定能勝任。”

能朝夕相見,互為知己,比起以前的天涯兩隔,已是不錯的結果。

“沒問題。”雲海嵐折起白玉般的手指,笑容幽美。

有時候這成熟美女做起事情來也好想小女孩一般。

吳鋒也就伸出手指,和她拉了勾,只覺玉指清涼柔軟,卻無比地舒服沁人。

若僅論容顏昳麗,薛洗顏比起雲海嵐要勝上一籌,但云海嵐這般嬌嫩如水的肌膚,卻稱得上絕代。

嘴角也勾勒出一絲壞笑:“我會讓那死兔子給你安排個新的身份,不過,你也知道她那點小愛好吧,想好對策沒有?”

雲海嵐悠悠一笑:“這些年你都沒佔到我便宜,小姑娘家的,還和人家斗?”

吳鋒想起薛洗顏當年第一次與他們相見,就吃了不小的苦頭,不由莞爾,卻又道:“那是她打不過你,而且當初你也說不上完全沒吃虧吧。”

說到這裡,雲海嵐突然想起了什麼,登時俏臉通紅:“小子……閉嘴!不然我把你嘴給撕了。”

輕嗔薄怒的模樣,委實讓吳鋒覺得可愛極了。

“好啦,我不說了。”吳鋒擺手道。

這時,一個婉轉如黃鸝的聲音悠悠響起:“喲,誰在亂嚼舌根子,說本公子的壞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