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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計?

大家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張槐還能有什麼妙計,整個揚州的兵力集聚於此,顧允費了吃奶的力,揚州幾大造船廠日夜趕工,這才按時送來了兩百艘鬥艦和八千新練之兵。到了這會,雙方已經掀了底褲,誰大誰小,一覽無餘,這不是吃藥可以解決的問題,沒有兵沒有船,喊得再起勁也到不了巔峰的彼岸。

不過,名將之所以成為名將,關鍵時候就看出區別來了。雖然大多數人心裡忐忑不安,可沒有人繼續質疑張槐的決定——這是他領兵以來屢破強敵贏得的信任和尊重,換了那些不靠譜的將軍,誰還聽你胡吹大氣,恐怕部曲們早就全線崩潰,各自逃命去了。

兩軍對陣,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氣實則斗,氣虛則走,既然主帥決心已下,唯有死戰而已!

梁山州。

鏖戰還在繼續!

一個時辰之後,平江軍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防線搖搖欲墜,張槐的座船直接推進到第二道防線,敵人的弓弩再探前一點,就可以直接射中。

可是憑藉著將旗迎着烈日招展的那股子氣不泄,防線總是墜而不倒,每次都能驚險過關,打退中軍的拚死進攻。

又是一個時辰,眼看到了正午,三道防線皆被突破,張槐的妙計還沒有奏效,幾乎所有人都明白敗亡在即,當兵打仗,生死有命,真到了這個關口,倒也沒怎麼悲春傷秋,慷慨赴死便是。

李元良身中三箭,簡單包紮處理,又要上陣廝殺,被親衛死死攔住,他一把推開親衛,手指着旗艦,怒吼道:“衛將軍尚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將軍的樓船前頭……”

“校尉,快看!”親兵驚呼道。

張槐的座船毫無徵兆的動了,離開了青龍鬥艦的護衛,往前突出了一個船身,就好像那白嫩的近乎完美的弧形上被神明恩賜的嫣紅如豆的一點,充滿了誘惑人心的吸引力。

就因為這一動,引得中軍如餓狼聞到了血腥味,爭先恐後的調轉船頭,齊齊往這邊攻過來。擒住敵酋,勝過斬首千級,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天大的誘惑!

君不見小兵楊喜分了項羽一條腿,因而封侯,開創了弘農楊氏千年的輝煌和尊貴。張槐縱然抵不過項羽,可若落到了自己手裡,這輩子的榮華也將享之不盡。

可由於倉促轉向,首尾相撞者不計其數,甚至為了爭功,有大船故意撞翻小船,往前冒進者,也有風浪顛簸,轉向時沒法控制船舵,翻船傾覆者。一時間成百上千面旌旗東倒西歪,亂成一團,遮蔽了後方的視線,嚴密而深諳兵法的中軍水師的陣型終於露出了破綻。

正當平江軍剩餘的船隻都急忙往前壓上去救援張槐的時候,李元良敏銳的察覺到了戰機,他反其道而行之,率領五十名善於潛水的悍卒,乘坐一艘子母連環船,避開濃煙滾滾的主戰場,繞過漂浮的沉船殘骸,趁着風勢加大,運槳如飛,從側翼隱蔽的接近了蕭玉樹的座船。

“敵襲,敵襲!”

瞭望兵發出預警,數十名弓箭手紛紛爬上女牆,張弓射箭,不用李元良吩咐,牛皮包裹着的革盾豎起兩側,可以防普通箭矢和火箭。

咄、咄、咄的聲音彷彿奪命勾魂的鬼哭,短暫的十數息,漫長的如同從生到死的時光,艱難挺過第一波箭雨,五十人幸運的毫髮無傷。

由於突襲的迅速,又是順風,敵人甚至來不及發射第二波箭雨,雙方已接近二十尺內,李元良大喊一聲:“點火!斷繩!”

子母連環船,顧名思義,形似一船,其實是前後兩艘船用繩扣相連,前船裝滿了胡麻油和柴薪、松香、樹脂等易燃物。隨着李元良的命令,四人手持火器扔到了前船,四名刀手揮刀切斷麻繩,前船好似離弦之箭,眨眼間撞了上去。

船頭裝着多個倒須釘,一撞就牢牢的扎進了敵船的船舷,任你怎麼鼓搗都分離不開。大火藉助風力,轟隆聲中,席捲而起,蕭玉樹的座船噼里啪啦跟着燃燒起來,呼吸之間,成了蔓延之勢,再也撲不滅了。

“快,快,救火!”

“左舷,左舷進水了!”

“不要慌,各司其職!”

“軍帥,軍帥先離船……”

大江之上,一旦舟船起火,不管是落水被殺,還是葬身魚腹,下場都不會太好,所以人心慌亂,也顧不得去管李元良。李元良見火攻奏效,真是虎膽,竟沒有撤退,而是命令部曲操舟貼着船身繞到了船尾,扔出撩鉤,背負刀盾,攀沿而上。

等李元良翻身落在甲板上,幾個中軍的兵卒呆了呆,似乎沒搞清楚眼前這個衣服顏色和己方不同的傢伙到底是誰。可他們顯然沒有機會思索下去,巨大的斧刃划過了脖頸,衝天而起的血柱如雨傾盆,將李元良渾身灑的通透。

他隨手扯掉戎袍,再次赤膊光腿,遠處的人似乎認出了他,驚恐的聲音蕩漾開來:“惡鬼……惡鬼來了,惡鬼來了……”兩股戰戰,竟不敢上前。

李元良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血跡,真的和惡鬼一般無二,身後五十人陸續來到身後,他厲聲道:“列陣!兄弟們,隨我殺了蕭玉樹,封侯拜相,正在今日!”

主帥座船的混亂引起了短暫的指揮停滯,數十艘中軍戰船急忙回頭來救,張槐還不知道李元良偷襲成功,可他要是抓不住這樣難得的機會,還不如解甲歸田的好,立刻率眾組織反攻。眾將士都知道活不活的命,在此一舉,無不勇猛衝殺,燒毀了中軍五十多隻大船,殺敵千餘,方才危若累卵的局勢為之大緩。

“殺!殺!殺!”

李元良闖了四十七步,身後還有三十二人,斧頭猛的停住,周邊已看不到敵人。燃燒的船首開始逐漸的傾斜下沉,蕭玉樹在親兵隊的護衛中從小船逃走,余者落入水中,掙扎着、哀鳴着,或被大火吞噬,或沒入江水溺死,他仰頭大笑,豪氣干雲,道:“蕭家玉樹又如何?還不是被兄弟們像豬狗一般趕跑了?走,不怕死的隨我來,鑿沉了它!”斧頭所指,是另一艘鬥艦。

百戰餘生的三十二人同聲吶喊,道:“沉了它!”

李元良縱身躍入江水,和他的部曲如魚兒般消失不見。沒過多久,鬥艦的底倉進水,下餃子般跳下來一百多人,卻都成了李元良的斧下之鬼,密密麻麻的屍體隨着鬥艦全部沉入江底不見。

狼狽逃竄的蕭玉樹重新登上了一艘大船,豎起將旗,指揮着中軍重新調整了部署,眼看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把張槐的平江軍圍堵在江北之中,然後可集中兵力予以殲滅。

中軍實在是太多人了,足足八萬雄兵,和張槐的三萬人鏖戰一夜外加大半個白天,死傷了三萬多人,可仍舊有四萬人和三百艘船。這次蕭玉樹的新座船被五艘鬥艦和數十艘小船層層保護,再沒有機會擒賊擒王,無論怎麼看,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就這麼錯過了。

正在這時,長江下游的江面冒出了尖尖的桅杆,然後由小及大,逐漸露出了龐大的身軀,赫然是五十艘海龍舟。

再往後,還有五百多艘各類大小船隻,當先一艘掛着夔龍紋旗,旁邊則是大大的“山”字,船艦蓋江,旗甲星燭,順風趁水,呼嘯而至。

張槐大喜,拔劍指天,嘶啞着嗓音,響徹十里,道:“援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