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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將軍府最大的變數是少典和蘭六象這兩個小宗師,不過,清明入四品後,除非進入領域之中,否則的話,連二品的朱信也沒辦法發現他的蹤跡。

當然,徐佑的神照萬物屬於掛逼,不在武道的討論範圍之內!

秘府有前將軍府的圖紙,細微到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還很貼心的為清明量身定製了三條潛入的安全路線,以應對各種突髮狀況。

像今夜的大雨,是最有利於清明潛入的天氣!

沒有意外,清明輕易的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從死角翻牆入府,跟蹤兩個端着葯的僕役找到了躺在床上裝病的江子言,他正和宮裡來的宦者聊天,併當着宦者的面把葯服下。

這是標準程序,要不然宦者回到宮裡,皇帝問起,前將軍服藥了嗎,效果怎麼樣,他回說我把葯送到就回來了,那不是拿着自家的腦袋開玩笑?

宦者又待了三刻鐘,問道:“前將軍這會感覺如何?”

“腹中舒暢一些,似乎沒那麼痛了……”

“那感情好,某這便告辭,主上也該等急了。”

江子言招了招手,旁邊的侍女送過來一個錦緞包裹着的銅製小物件,做工精美,顯然出自行家之手,大概市值兩三千錢。

宦者猶豫了會,也就笑着收了,態度變和善不少,道:“前將軍安心養傷。”然後拱手施禮離開。

又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雨聲越來越大,江子言突然道:“躺着煩悶,去請衛先生來,讓他帶着家什,給我演演幻術。”

藏在角落屏風後的清明和周邊的環境完美融合,以至於房內的人根本沒發現他的存在。他靜靜的站着,聽門開門合,婢女的腳步聲遠去,過了一會,又聽着一個沉重的腳步聲抵近。

來人不會武功。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雨聲忽如驚雷。

江子言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鬼師,你說,徐佑是不是對我起了疑心?”

果然,鬼師真的藏在前將軍府!

何濡算無遺策,十餘年來,他的推斷很少出錯。

清明面無表情,連心跳都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彷彿變成了牆壁、木架、椅子等死物,哪怕這會有人闖進屏風後面,只要不是燈光大亮,也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我現在是衛秉承,前將軍慎言。”

“無妨!”江子言的語氣里充滿了強大的自信,道:“我在屋裡點了十二株無憂魂香,只有你我服過解藥,哪怕徐佑來了,也要攝魂丟魄,束手就擒。”

無憂魂香?

清明的左手邊正好有一座銅鶴嘴香爐正散發著裊裊輕煙,聞不到任何的味道,卻能麻痹吸入者的神經和大腦,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手腳不受控制,任人魚肉。

不過,清明是至陽至陰之體,又陰陽和合,青鬼律大成,百毒不侵,就是無憂魂香的威力再加大十倍,對他而言也沒什麼不同。

鬼師沒有再堅持,好似對江子言的用毒之術頗為信服,道:“今天廷議究竟發生了何事?怎麼突然病了?”

他為了避嫌,一般不出房門,也不四處打聽,只聽下人說江子言練功出了岔子,心知是發生了大的變故,白天人來人往,等到這會才有機會當面詢問。

江子言說了緣由。

鬼師道:“徐佑應該沒識破你的身份,否則現在就不會是宮裡的宦者來送葯,而是翠羽軍的數千甲士包圍前將軍府。”

“可我畢竟從廷尉手裡救了少典和蘭六象……”

“你不了解徐佑,他之行事,偏於王道,而不用霸道,王道貴於仁,若是沒有真憑實據,他不會只因少許的疑慮而隨意的加罪。少典和蘭六象之事,雖然我們失之急切,但也不是不能解釋——你想壯大自身,小宗師又不能憑空跳出來,收了他們,是權宜之計,最多只能說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不能因此說你和六天有瓜葛!”

江子言略有些煩躁,道:“那他為何非要我隨行伐蜀?”

“我估測,紫極內齋司的成立,徐佑感覺到了威脅,跟着又建奉節軍,益州之戰大放光彩,他開始把你當成潛在的對手。”

“對手?”

江子言道:“可我已經說服了皇后相信,我之所以發展實力,是要在朝中為徐佑奧援……”

“可徐佑畢竟不是徐舜華那樣的深宮婦人,他更願意由自己掌控局勢,而不是假手於外!此次徵調奉節軍伐蜀,就是要明白告訴你,你位在他之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是示威和警告,也是不放心把你留在京城獨得聖寵……”

鬼師的聲音透着難以形容的冷靜,就像是颶風之中那巋然不動的高山,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奇異魅力,道:“你和徐佑的共同之處,就是你們兩人都依賴於皇帝的絕對信任。不同之處在於,皇帝對你,是愛是憐,大事上卻不是特別的倚重,皇帝對徐佑,是義是敬,視之為國家的柱石和肱骨。然而徐佑很明白,功勞大小,不是長久,多少功高蓋主的臣子終究逃不過刀斧加身,唯有皇帝的信任才是永盛不衰的根本,所以他率大軍於外,還必須盯着金陵和台城,秘府即是為此而生!你是左衛將軍,比他更容易接近皇帝,豈會不對你嚴加提防?”

“徐佑!狗徐佑!”

江子言恨恨的道:“我必會取而代之!”

“正是這四個字:取而代之!”

鬼師道:“所以讓你好好打理紫極內齋司,日後可取代秘府;牢牢執掌奉節軍,日後可取代翠羽軍。對內,抑制門閥,平衡各方,對外,征戰討伐,戡亂安民,如此日積月累,在皇帝的心裡,你不僅對他重要,對大楚也同樣重要,那就徹底勝過了徐佑。不僅能取而代之,徐佑的生死榮辱,也在你的一念之間。”

“好!”江子言興奮的道:“我明日就奏明皇帝,稱病堅決不去益州,徐佑還能把我綁去不成?他怕我爭寵,我偏偏要留在金陵,日日夜夜和皇帝見面,饒是他大權在握,可論及皇帝心裡的位置,卻還是不及我的……”

鬼師卻道:“益州要去!”

“為什麼?”江子言疑惑道:“剛才不是說……”

“徐佑用謀,向來步步殺機,你若稱病,他照樣可以找到借口徵調奉節軍,幾個月的時間,憑他的手段,足可把奉節軍上上下下調 教的唯命是從。沒了奉節軍,你這前將軍怎麼立足外朝,和徐佑、和舊黨、和門閥爭鬥?空頭軍主,不值半文錢。”

鬼師意味深長,道:“兩害相權取其輕,跟着徐佑去益州,以示恭順,還能讓他暫時放下戒心,頂多尋機羞辱你幾番,忍着氣也就罷了。可要是不去,被他控制了奉節軍,那就得不償失。”

江子言粗重的喘氣聲瀰漫開來,清明幾乎可以想象到他現在的心情,那是進退不得,又奈何不得,幾乎要氣炸了肺。

勢大壓人,明知是坑,也只能閉着眼跳,就像鬼師說的,兩害相權取其輕,爭寵不再一時,那是持久戰,可軍權得來不易,絕不能拱手讓人。

砰!

江子言猛的拍了一下案幾,發泄出滿腔的怒氣,聲音恢復了平靜,道:“明日徐佑要來府里給我治傷,我承他的情,等傷好了就帶兵出征。”

鬼師道:“你主動去大將軍府拜見,別讓他來這裡。徐佑的武功有些邪門,誰也不知他究竟練的什麼心法,少典身為小宗師,修習六天最頂級的素靈玉訣,可連他一招都接不住,要是入了府們,察覺到我的存在,萬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