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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給光祿卿獻酒!”

又接連走出五名歌姬,每個都是婀娜多姿,款款如弱柳扶風,來給蘇伷獻酒。蘇伷知道拒絕的話,這些鮮活的生命就真的會化成一坯黃土,只好杯來酒干,五杯入喉,實在忍耐不住,張口吐了出來,鬨笑聲中,讓侍女扶着去休息了。

柳權意猶未盡,轉頭看向首位坐着的裴植,道:“裴公怎麼不飲?是酒不合口,宴不合心,還是人不合眼?”

裴植笑道:“酒是好酒,宴是好宴,人是妙人,只是今夜,在下不想飲酒!”

柳權笑道:“酒仙不飲,傳出去還以為我柳氏待客不周。來人,給裴公獻酒!”

他故技重施,又命歌姬前來獻酒,裴植冷冷看着,既不接酒杯,也不說話,那歌姬臉色漸漸蒼白,柳權的笑容斂去,道:“美酒佳人,皆不能讓裴公動心,留之何用?”

兩名侍衛上來拖住歌姬,正往外走的時候,山宗站了起來,道:“且慢!”

“哦?山將軍有話說?”

山宗色眯眯的打量着歌姬,道:“我瞧這美人靡顏膩理,該是床笫間的尤物,殺之可惜,不如侍郎轉贈與我,這杯酒嘛,我替裴公飲了!”

曹擎笑道:“難得山將軍憐香惜玉,侍郎何不成人之美?”

山宗當年屠戮沈氏全族,玄武湖水盡赤,兇殘之名,到如今還在金陵傳唱,所以,沒人認為他是故意要救歌姬,全當是見色起意,頓時不少人跟着起鬨。

山宗心裡也苦,他為了避免引起柳紅玉的關注,低調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出頭去救一個無親無故的歌姬?只因徐佑給他遞了眼色,要他救人,敢不聽嗎?

徐佑也是沒辦法,他身邊坐着的檀孝祖和曹擎兩人不適合出面,因為兩人一掌荊州軍,一掌中軍,都是跺跺腳四方震蕩的大人物,如果出面救人,卻被上了頭的柳權拒絕,面子上太不好看,很可能會引起預料之外的連鎖反應。

唯有山宗是他真正的心腹,身份地位又遠遠不及檀孝祖和曹擎,干臟活幹得心應手,由他出馬,再穩妥不過。

“山將軍有這樣的興緻,我又怎麼會吝嗇區區一歌姬呢?”柳權大笑,道:“去吧,伺候好山將軍,算是你的福分!”

歌姬死裡逃生,感激涕零,來到山宗身旁,跪地俯首,道:“多謝將軍活命!”

山宗只好演戲演全套,拉着歌姬入懷,手從裙擺探了進去,露出色授魂消的表情,道:“要謝我?晚上可得賣些力氣……”

好 色乃人之常情,是真名士自風流,別說宴席上動手動腳,露鳥王爺安子尚還當眾欲強上了人家的寵妾,這些都是任性自然,不拘禮法的雅事。

柳權再看向裴植,目光里閃過慍色,道:“采蘋,你給裴公獻酒。”

采蘋是柳權很寵愛的歌姬,酒宴上一直陪坐在他的身邊,長的天香國色,尤其身段有致,雙腿修長,如鶴立雞群,聞言端起酒杯,走到裴植的食案前跪下,道:“萬乞郎君垂憐,飲了這杯酒!”

裴植眯着眼,輕輕撫須,道:“我說了,今夜不飲,誰來獻酒也不成!”

柳權拔出身後侍衛的腰刀,踉蹌着走到大廳正中,佯醉疏狂,刀尖指着眾人轉了一圈,道:“這次誰也不許來勸……你不飲酒,我就殺了采蘋,再不飲,還有採薇和采芷,殺到你肯飲為止……”

裴植嗤笑道:“你殺自家人,關我何事?有膽量你就殺光這數百歌姬,看我飲是不飲?”

“好!”

柳權獰笑着揮刀劈向采蘋的脖頸,一根銀筷突兀飛來,擊中刀柄,脫手而飛,咄的一聲,釘在了粗大的庭柱里。

“誰?誰敢多管閑事?”

柳權歇斯底里的質問,徐佑緩緩站起,道:“柳侍郎,今夜大家赴宴,是為共賀新春,不是為了看你殺人取樂。若要殺人,關起門來自娛就是,沒人管你的閑事,可要是當著眾多使君的面,妄自逞凶,暴虐無度,恐怕壞的不是你的名聲,而是柳氏的名聲!”

“哈,我當是誰有這樣的底氣,原來是開國縣侯……”柳權晃晃悠悠來到徐佑跟前,道:“縣侯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今夜我是東主,客隨主便,酒宴不飲酒,就是不給我顏面,不給我顏面,就別怪我發火。”

他佯醉疏狂,借酒勁指着徐佑的鼻子,發泄着這些年積鬱的不滿,道:“你不過是連正經官位都沒有的開國縣侯,要不是皇后與你同宗,早該削去爵位,貶為齊民,哪裡來的熊心豹膽,滿口污言,辱我柳氏,你太放肆了!”

徐佑輕笑道:“侍郎督揚州時,自己做過哪些事,想必心裡清楚,從揚州刺史明升暗降為金紫光祿大夫,又從金紫光祿大夫的正三品屈就從三品的門下侍郎,兜兜轉轉十餘年,也沒見多大的長進。對你這種七竅只通了六竅的蠢物,何須要熊心豹膽?真要撒野,讓柳寧來見我,憑你,還不配!”

柳權氣的火冒三丈,伸手要來打徐佑的耳光,徐佑哂笑,站在原地不動,檀孝祖從後抓住柳權的手腕,陰沉着臉,道:“柳侍郎,不得對大將軍無禮!”

鏘!鏘!

柳府的侍衛齊齊拔刀,場面大變。

曹擎慢悠悠的剔牙,道:“呵,柳氏好威風啊,府里豢養的奴僕竟敢拔刀對着朝廷正二品的車騎將軍,真當大楚的虎賁不會殺人嗎?”

眾侍衛面面相覷,刀尖無力的垂下,沒人再敢上前。

柳權手腕劇痛,怒目而視,道:“徐佑算哪門子的大將軍?朝廷早免了他的職位,檀孝祖,你故意和朝廷對着干,是想造反嗎?”

檀孝祖冷哼道:“我們荊州軍只認徐大將軍,你若是不服,讓柳寧來找我。還是那句話,你,不配!”

曹擎呸的吐出一口濃痰,踢翻了食案,雙目射出凌厲的光,道:“檀將軍的話,也是我的話!柳權,今天要不是顧着柳氏的顏面,我砍了你的腦袋給大將軍當夜壺!”

徐佑笑道:“別,我嫌臟!”

“你……你們這是結黨!結黨!”

柳權似乎有點怕了,雙股戰戰,嘴裡卻還不忘給徐佑扣大帽子。徐佑哈哈大笑,道:“君子守道義,行忠信,惜名節,同心共濟為朋,君子有朋無黨,只因同道相益,以之事國,你這樣的小人,懂得什麼叫朋黨?”

檀孝祖鬆開手,用了巧勁,柳權蹬蹬退後幾步,模樣十分狼狽,把心一橫,道:“你想救這些賤人是吧?休想!我告訴你,今夜我就把她們全給烹煮了,她們原可以不死,全是因為你,你殺了她們!”

徐佑看向那些歌姬,人人露出絕望的神色,道:“檀將軍,曹將軍,聽說你們府上只有婢女數十人,顯得冷清,不如我做主,從柳侍郎手裡買了這些歌姬,分送給你們,還望笑納。”

檀孝祖和曹擎都是武人,府上哪用得着這麼多嬌嫩的出水的美人,可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拒絕,檀孝祖笑道:“節下聽大將軍的吩咐!”

曹擎摸着下巴,道:“只是寒舍狹小,怕養不了如許多……”

“無妨!”徐佑看向顧允等人,道:“顧尚書,紅袖添香,讀書作畫,可是難得的風雅……”

顧允正氣凜然,道:“好,給我五十人!”

張籍是老丈人,徐佑沒好意思給他送,可這老不修自己跳出來要了八十人,估計要送給張玄機當嫁妝,用徐佑的錢撐自家的門面,不虧。

接着又有七八個徐佑陣營的官員們各收了二三十人,很快把柳權的五百多名歌姬瓜分乾淨,這何止是打臉,簡直是把柳權的臉按在地上摩擦又摩擦。

“徐佑,你敢?”

徐佑拍了拍手,清明鬼魅般出現在柳權身側,燭龍劍橫架在脖頸,道:“明天派人到長干里取錢,記得,明天一天,過期不候!”

柳權被清明制住,一動不敢動,只好眼睜睜看着,嘴唇氣得發白。

徐佑懶得在這裡繼續待下去,道:“曹將軍,你調五百部曲過來守着,確保各位使君把歌姬領回家,誰要是敢阻擾,你知道該怎麼辦!”

“諾!”

曹擎平常是不敢往死里得罪柳氏的,可他以後要想繼續追隨徐佑,今晚就必須表態,曹氏也是次一級的門閥,真鬧起來,還有檀孝祖、顧允、張籍等人,並不懼怕。

離開柳氏別院,檀孝祖送到門外,低聲道:“柳權雖然是出了名的暴躁霸道,可並不是蠢貨,今夜故意激怒大將軍,似乎背後另有謀算……”

徐佑笑道:“我心裡有數,三司在倉垣沒查到什麼,反而是謝僕射保舉的兩位天使頤指氣使,作威作福,差點激起兵變。我又剿滅六天立了新功,他們怕我被主上敘功起複,所以設局潑點髒水,無關緊要。只是這次怕要連累荊州軍不能參與益州之戰,妨礙兄弟們立功受賞……”

檀孝祖不屑道:“立功受賞?跟着狄夏去益州,不全軍覆沒就算僥倖,我還樂得在荊州修整。”

“那就好,我估計明日廷議會對今夜的事進行討論,你和顧允統一口徑,是柳權非要把歌姬賣給我,我又轉贈給你們,其他的一概不認。”

“我知道,大將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