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字兩百元，有多少收多少！而且見字付款，絕不拖欠！”

這樣的報價，代表書法世界的市場認同，尤其對新人而言，意義十分重大。

然而，如今的魏銘，底氣吊炸天，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錢。

“張總，如果我寫一幅曹操的《短歌行》，每個字也是這個價格么？”魏銘不動聲色，隨口問問。

“哈哈哈……曹操的《短歌行》，耳熟能詳啊！”張老闆搖頭晃腦，吟哦詩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魏銘直接打斷，念出最後一句：“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總共128字，多少錢？”

——我就不信你肯花25600元，收我的《短歌行》，嘿嘿……

張老闆眉頭一擰，閃爍其辭：“談錢多傷感情啊！”

魏銘針鋒相對，盯着對方反駁：“談感情要花錢啊！多少錢，給個準話！”

“兩萬五千六！”柯民宏回過神來，代為報價，瞧向魏銘的眼光，滿是欽佩和尊敬。

“不不不……”張老闆大搖其頭，差點沒把玳瑁眼鏡甩下來，“滿打滿算3000元。”

——呵呵……果然是無奸不商，睜眼說瞎話！真當我是年幼無知的菜鳥么？等下再打臉，嘿嘿……

一般來說，字與畫的計價方式不同。

新人的書法作品，幾乎都是以字數的多寡計價，很少考慮紙張的尺寸大小，正好與畫相反。

曹操的《短歌行》，全詩128字，魏銘完全可以一氣呵成，而且每個字都是中正平和的標準。

這樣的作品，均價肯定高於單個的永字。

如果魏銘名氣足夠，一幅作品賣個幾百幾千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真以為中正平和的楷書作品，是爛街的大白菜？

張老闆利欲熏心，分明欺負顧客不懂常識。

而且，魏銘剛才聽到張老闆不肯漲價，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很想幫助柯民宏找回面子。

要知道，柯民宏之所以拿起毛筆、練習書法、研究國學，還是因為高中時期受到魏銘的影響。

從某種意義上說，柯民宏算是魏名的弟子，當然要維護面子問題。

這叫“弟子有事，師傅服其勞”，隨着弟子的成長，才會以“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反哺。

說白了，就是人際交往中，相互幫襯。

這不，柯民宏一聽到3000元的黑心收購價，就擺出“弟子服其勞”的態度。

“張老闆，虧你也好意思報出這樣的價格，簡直就是給李耕先生臉上摸黑！老先生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一棍子打死你這個不屑徒孫！”柯民宏大聲叫喊，故意把事情鬧大。

三人喝茶的地方，就在門店的大堂，而不是獨立的接待室。

這時候，才是夜裡七點多，店裡還有許多顧客。

顧客聽到叫喊，扭頭側視，卻沒有人上前詢問。

倒是從門店的裡間，走來一位約莫七十歲的老者。

老者穿着一件紫褐色的唐裝，拄着一根“文明棍”，逐步靠近三人，問道：“何事喧嘩？”

觀其模樣，聽其用詞，分明是一名“文化人”。

張老闆站起身來，恭敬回話：“爸，我們在談價格，沒什麼要緊事……”

“談生意就談生意，為何摸黑我的師父李老先生？”老者皺着眉頭質問。

柯民宏立刻得知老者的身份，鞠躬致意：“原來是張英雄老先生，久仰大名！”

張英雄是李耕先生的親傳弟子，在文化界名頭不小，與另外兩名師兄弟，號稱“李氏三傑”。

魏銘恭謹執禮，笑道：“前輩當面，不勝榮幸！”

張英雄人老成精，從兩位小年輕的反應和態度，結合兒子秉性，已經猜出事情真相。

他瞪著兒子，斥道：“早就和你說過了，不要掉進錢眼裡！否則，渾身銅臭，如何創作上佳作品？”

隨後，張英雄親自主持工作。

首先，認真觀摩柯民宏的個人作品集，發現功力不深，但也有可取之處，尤其是幾枚篆刻作品，刀法嫻熟，結構合理。如果專註於此，精研下去，應該會有不俗的成就。

於是，張英雄給出中肯的見解和建議，讓柯民宏自己斟酌。

緊接着，又把柯民宏的寄賣方式，改為收購方式，但在價格方面，保持不變。

柯民宏意外得到名家指點，歡欣鼓舞，躲在角落裡畫圈圈，咳……思考未來之路，是走專，還是走博？

“小魏，請展示你的大作。”

魏銘一一鋪開宣紙，將十幾個“永”字展現出來。

“嘶……”

張英雄猛然吸氣，又覺得人老眼花，看不真切，扭頭吩咐兒子：“去把老花鏡拿來！”

張老闆轉身而去，回來時，不但有老花鏡，還有放大鏡。

張英雄戴上眼鏡，化身考據黨和找茬黨，在作品堆里奮鬥，完全是生命不息、戰鬥不已的節奏。

此時，店裡的其他顧客也在圍觀，雖然滿心震撼，滿臉震驚，滿眼渴望，卻不敢出聲打擾，生怕打斷張英雄的鑒賞過程。

良久，張英雄鑒定完畢，卻不發表意見，而是閉上眼睛，露出回味和思索的表情。

突然。

他睜開雙眼，交待兒子：“去把硯台取來！”

張老闆很吃驚，似乎意識到劇本的走向，說道：“爸，依我看……”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張英雄打斷。

“別動什麼偷梁換柱的歪心思，你知道哪一方硯台，快去拿來！”

張老闆掙扎着不肯動，似乎在維護什麼。

張英雄也不廢話，直接站起身來，就想拐進裡間，自己去取硯台。

張老闆這才不甘不願，像一位委屈的童養媳，慢通通踱進裡屋，取來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張英雄打開盒子，雙手捧出晶瑩剔透的硯台，遞到魏銘面前，說道：“這方硯台，是名家手工打制，是我師父當年用過的遺物，現在我想轉送給你。只希望能在以後的文壇中，留下一段佳話，請收下！”

魏銘受寵若驚，既覺得天上掉餡餅，又覺得無功不受祿，又懷疑老者的動機和企圖。

這年頭，哪裡還有平白送人的奇葩道理？

“確定？”

張英雄既認真又嚴肅，點頭確認。

“爸，我不同意！”張老闆提出抗訴。

“滾！”張英雄駁回抗訴，一錘定音。

——如果在“滾”字後面，加上一句“我忍你很久了”，那就太完美了！哇哈哈……

突然間，魏銘覺得很歡樂，不禁調笑：“張總，我先把硯台收下來，轉手又還給你，你看行不行？”

張老闆陰霾的表情，立刻綻開陽光的笑容，大聲應答：“再好不過了！魏先生不貪不黑，不嬌不躁，真是難能可貴！”

張英雄舉起文明棍，作勢欲打兒子，卻始終沒有落在實處。

魏銘伸出右手，接過硯台，又交給左手捧着，再用右手的指尖，摩挲硯台表面……

“嗖！”

腦中猛然傳來抽屜打開的聲響！

魏銘嚇得手一抖，差點沒把硯台摔碎！

連忙凝神，檢視抽屜。

——我了個去，這是怎麼回事？竟然一下子漲這麼多氣體，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激活漢字？

原來，抽屜中五彩繽紛的氣體，一下子爆漲，距離徹底填滿只差一絲啦！你敢信？

也就是說，一旦氣體填滿抽屜，就可以再次激活漢字。

要知道，“辨字”激活才沒幾個小時呢。

如果按照正常情況，不可能這麼快再次填滿抽屜，起碼也要幾天，甚至十幾天才能填滿。

這裡面，一定有鬼！

“咦？為什麼我覺得硯台突然間活過來了？”

張老闆念茲在茲，時刻關注硯台的去向問題，率先發現硯台的異常。

這是一方造型獨特的硯台，觀其模樣，就是一隻活脫脫的蟬。

蟬的背部，磨成內凹的形狀，形成一個緩緩下陷的橢圓形墨池。

蟬的四足，高高撐起，稜角分明，既可以當作筆架使用，又有很高的觀賞價值。

如果從整體的角度觀看，這是一隻即將躍起的蟬，正處於撲食前的一剎那，形態逼真，動作生猛。

尤其是兩隻凸出來的複眼，不知道鑲嵌什麼材質的寶石，竟然在魏銘摩挲的時候，發出熒熒的綠色光芒。

光芒微不可察，卻又真實不虛，看在張老闆的眼裡，就是“活過來”的感覺。

此時，魏銘也發現蟬形硯台的異常，心中浮想聯翩。

自從激活香字以來，雖然還不到一個月，卻對神秘的“愫粒子”產生很多猜想。

通過周青互動，魏銘確定情緒波動的作用，甚至懷疑情緒波動就是愫粒子的成因。

通過書法練習，被歷史名人“穿越”，經歷無數次“鬼上身”，以及看守所的遭遇，魏銘完全可以斷定，人類的情緒波動散發出去，並非消失不見，而是長久存在於空氣之中。

由此，魏銘得出幾個推論。

其一，袁天罡發現的神秘元素，就是愫粒子。《推背圖》之所以吊炸天，成功預言後世大事件，肯定是愫粒子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