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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看着翩翩少年悠然從容離去的背影,白諦憤怒的目光無可奈何的慢慢黯淡下來,耳畔依然飄蕩着跛腳少女凄婉悲絕的哭泣聲,見到血染了一地的說書老者蜷縮的身體漸漸僵硬起來,圍觀的食客們都微微搖了搖頭,結了食費便各自都散去了,方才還喧鬧的偌大酒樓內此刻變得冷冷清清,只回蕩着少女悲傷的哭泣聲。

看到自己店裡出了人命,掌柜松垮臃腫的老臉上一陣抽搐,目光從之前的彷徨逐漸變成惱怒之色,走到跛腳少女身邊呵斥道:“哭,還哭!你爺孫二人都把我家酒樓給弄髒了,嚇跑了客人,以後我還怎樣做生意?快走,趕快把你爺爺的遺體給我弄走,免得把霉氣晦氣殘留在我的酒樓中。”

看着哭哭啼啼的跛腳少女,掌柜怒火中燒, 嚴聲厲色的一頓臭罵後,發泄了心中的氣惱,便吩咐店中的兩個夥計用了塊白布遮蓋住血淋淋的說書老者的遺體,以免被門外大街上的路人看見。

聽得不近人情的掌柜厲聲責備,跛腳少女揉了揉淚水汪汪的眼眸,六神無主的環視了酒樓一圈,只見偌大的酒樓里空蕩蕩的,只有掌柜和夥計幾人在冷冷的注視着自己,悲痛的嘀泣聲不由得立即止住,恍恍惚惚的呆立在原地,一臉的無助與迷茫……

看在眼裡,白諦動起了惻隱之心,上前來到跛腳少女的身邊安慰道:“這位妹妹,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我們這就去報官,兇手遲早會得到報應的,別傷心了哦。”

聞聲,彷彿在芒芒大海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跛腳少女淚光閃閃的眼眸中忽爾掠過一道精光,循聲側過頭來,但見一個清秀靦腆的少年正和藹的看着自己,眼眸中儘是流露着關愛同情之色。

“別怕,兇手遲早會得到報應的,別難過了哦,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個地方把你爺爺好好下葬,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白諦輕聲安慰道。

看着眼前少年真摯的表情,跛腳少女櫻桃小嘴一扁,掛在眼角的淚珠又立即沿着道道淚痕的臉頰涔涔而下,一個擁抱便趴在白諦懷中大哭起來。

猝不及防的被跛腳少女撲到了懷中,白諦登時一怔,感覺到少女盈熱的淚水沾濕了自己胸膛的衣裳,隨後化成了涼絲絲的感觸,一股久違的親切感頓然油然而生,彷彿懷中嘀泣的少女就是自己的親人一般。

白諦正深深沉溺在這種心裡暖融融的感覺時,忽爾發出“誒呀”的一聲痛吟,腦袋不知道被什麼硬塊給敲了一下,轉眼看去,只見掌柜緊繃的臉陰沉如水,心中正疑惑時,只聽掌柜冷冷道:“白諦,誰讓你小子剛才多管閑事做出頭鳥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可是修道高人,吹口氣就能殺人奪命,你剛才差點就魂歸地府了知道嗎?還痴人說夢要去報官,恐怕你死字都不知道是怎麼寫的,既然你如此好事我也不留你了,這裡有二兩銀子就當作你這些天的工錢,現在就走吧,免得哪天被你這瘟神給害慘了,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店家掌柜冷言嘲語的說完便把手中的銀兩塞到白諦的手掌心裡,又道:“這裡有三兩銀子幫她爺爺買副棺材好好下葬吧。”

遲疑了下,接過了掌柜遞過來的三兩銀子,白諦便背起了說書老者的遺體,領着跛腳少女,在白雪紛飛的大街上一步一步地邁着沉重的腳步,一個多時辰後,來到了一家棺材店,挑了副棺材,便把說書老者的遺體給平躺進去,雇了輛馬車便黯然的離開了空竹城。

……

空竹城郊外,白雪皚皚的亂葬崗上,一個臉上長滿了痘疤麻子的少女跪在一座新堆起的墳墓前痛聲悲泣着,旁邊站立着一個清秀少年正一小撮一小撮的對空拋撒着陰間冥紙。

“好了,天色已經不早了,咱們走吧。”少年道。

漸漸止住了嘀泣聲,用手背擦拭了眼中的淚水,少女站立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少年面前,抿了抿嘴唇,抽泣一聲,便怯怯的垂下頭,哭腫的雙眼潤紅一片。

用手輕輕摩挲了下少女的柔亮的秀髮,少年輕聲問道:“這位妹妹,人死不能復生,這一切冥冥中已經註定了,想開點不要太過於悲傷了哦。對了,還不知道你多大了,芳名何許呢?”

翹鼻一揚,抽泣了一聲,跛腳少女輕聲道:“人人都叫我小痘疤,還有三個月就十三歲了。”

“小痘疤?這是別人侮辱你的名字,以後我不會再讓人這樣稱呼你了,不過現在我問的是你的名字哦!”眼裡閃着和藹的笑意,少年輕聲問道。

“祝琴香, 祝賀的祝,彈琴的琴,花香的香。” 跛腳少女把聲音壓得細細的,彷彿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祝琴香,琴香,噙香……”

少年反覆吟念着,忽爾想到什麼了似得朝着少女嗅了嗅,驚奇問道:“難道你身上濃郁的幽香是你身體的自然香?”

臉頰浮起了淡淡的紅暈,少女羞怯答道:“嗯,聽我爹娘說,我名字的由來取自於我的身體自然散發出的香氣,琴香諧音就是噙香。”

印證了心中的想法,白諦忽然想起了書籍上描述女孩家都用“溫香軟玉”來形容,不禁讚不絕口,悄悄的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剛剛發育的青春少女,五官精緻,身形修長勻稱,按身形五官的輪廓來衡量的話,眼前這少女絕對稱得上美人坯,只可惜臉上長滿了暗黑的痘疤與麻子,還有一隻不正常的腳。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呢?”正當少年心中暗嘆惋惜時,忽聞少女銀鈴般細細的聲音。

“白諦,你以後就叫我白諦哥哥吧,我可從小就一直盼望着能夠有一個妹妹讓我來疼呢!”少年白諦微笑道。

“白諦,白諦哥哥!你不嫌棄我要做我哥哥!”少女忽爾揚起俏頭,雙眼放光的驚喜問道。

“嫌棄?我怎會嫌棄你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白諦爽朗笑道。

聽得白諦朗爽清澈的聲音,少女心中不禁萬分激動,紅潤的大眼眸中淚光閃爍。

“好了看你又要淚眼汪汪了,我多了個妹妹比你還激動呢!”白諦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少女祝琴香的鼻尖上,樂呵呵的笑道。

少女手背擦拭了冒出的眼淚,不禁喜泣出聲,水汪汪的大眼眸咪成一道優美的弧線,閃爍着晶瑩的淚光宛如兩顆灧瀲的冰華。

“琴香妹妹, 你的爹娘呢?”白諦看到少女祝琴香如此動情,心中甚是感動,話鋒一轉和藹問道

“我爹娘早在我八歲時就死了。” 少女祝琴香答道。

心中一凜,白諦有了幾分悲傷感,沉聲問道:“他們是怎樣死的?被惡人害死的?”

搖了搖頭,少女祝琴香答道:“不是被惡人害死的,我記得八歲那年,全村百餘人都得了一種叫天花的瘟疫,不久後除了我與幾個鄉親外,全都是病死了,後來我逃過了病魔的摧殘好了之後,就留下了這全身的暗黑痘疤麻子。”

“天花?”白諦聞聲色變,天花可是中土人間公認最可怕的瘟疫疾病,得病者死亡率極高,並且就算能僥倖存活下來的全身也都長滿了痘疤麻子,彷彿是天花病魔就算放過了你的性命也得要在你身上做下記錄,以免以後還要找上你。

“琴香妹妹,是誰把你的左腳弄成這樣子的?”白諦的目光落在少女祝琴香的左腳上冷峻問道。

“那場瘟疫後,我就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家鄉到處流浪討生活,有一次肚子餓了,就到路邊的一片桃園裡偷摘了幾個桃子來吃,結果被發現了,被那主人家放狗咬斷了筋脈,就這樣落下了終身的殘疾。”

少女祝琴香娓娓道來,鼻子一酸,便委屈的落下了眼淚。

“那個主人家是誰?”白諦怒火中燒燒,恨得牙根發癢。

然而,期待了好久都沒有聽到祝琴香的回答,只見她怯怯的垂下頭,一臉的委屈全都埋藏在心底。

“琴香妹妹不要怕,說說看,白諦哥哥暫時還沒有能力去找那惡人報仇,以後有了本事定會讓他們付出十倍的代價。”

接觸到白諦堅定的目光,少女祝琴香提起了勇氣答道: “他們是南州第一世家的北宮氏家族。”

“北宮氏家族?”

白諦心中咯噔了一下,不禁倒是了口涼氣,北宮氏家族那是名震天下的上古四大家族之一,人家是神龍而他自己就是螻蟻,想報仇那是痴人說夢,無奈的消去心中的怒火,隨後語氣一轉,問道:“琴香妹妹,你是怎麼認了哪位說書先生為爺爺的,而且還跟隨他浪跡天涯?”

“那時我被惡狗咬斷了筋脈不久後就發炎了,正當我奄奄一息的時候,那說書爺爺剛好遇見了我,後來我就便認他做爺爺跟隨着他浪跡天涯了,誰知今天被那……”少女祝琴香說著說著就勾起了心中的傷痛,不由得嘀泣起來。

“你爺爺是個好人,只要我有一口氣,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還有那什麼‘北宮家族’也一定要讓他們雙倍嘗還。”

“白諦哥哥,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們只是普通的百姓而已,跟人家斗只是雞蛋撞石頭自討苦吃,我可不想讓你為了我而吃大虧。”

被少女祝琴香潑了冷水般白諦立即沉默下來,腦海中忽爾響起了那股邪靈陰仄仄的聲音:“怎麼樣小子,是不是很渴望擁有力量,只要你放開心靈讓我與你融合在一起,從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立即擁有絕世的本事傲視天下,什麼北宮家,什麼兇惡少年,統統滅掉,擋我路者死,亂我心者死,辱我親者死……”

咬着牙咯咯作響,內心死死抵觸那股邪靈的循循善誘,面容猙獰扭曲起來,眼瞳中閃過幽綠的光芒,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還等什麼,放開心靈枷鎖吧,不要抵觸我,讓我們融合在一起,從此離開這冷酷無情的世界,去到一個你想要充滿愛的世界……”

“白諦哥哥,你怎麼了?”

迷糊恍惚中,突然覺得有人拉扯自己的手臂,白諦這才清醒過來,剛才腦海中所呈現出來的美麗景象差點就使得自己沉淪,大口喘了幾口氣,平復了心中的波瀾,迎着少女祝琴香關懷的目光,訕訕的笑道:“天要黑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