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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六,夜,錦安縣驛站。

一騎快馬自官道上飛奔而來,在驛站門口停了下來。

那守門的校衛行至門邊,向外頭看了一眼,旋即笑道:“吳將軍回來了。”

吳鉤向他點了點頭,拋過去一角銀子,吩咐道:“給馬兒添些草料。”

那校衛歡喜地接了銀子道了一聲“好嘞”,便牽着馬兒去了後頭。

吳鉤整了整頭盔,便快步走進了驛站的大門。

孟淵正斜倚在床頭,望着桌子上如豆的一星燈火,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吳鉤敲門喚了一聲“主子”,他才回過神來。

“進來。”孟淵淡聲道。

吳鉤推門走了進來,對孟淵叉手道:“主子,屬下將東西拿回來了。”

孟淵伸出一隻手道:“拿來。”

吳鉤便從懷中小心地拿出一隻大信封來,雙手呈予孟淵,道:“都在這裡頭了。”

孟淵接過信封點了點頭道:“你下去歇着吧。”

吳鉤應了聲是,便輕手輕腳地退出屋外,又將門也關上了。

直到走出去老遠,吳鉤腦袋都是歪着的。

他在想事情。

或者說,有件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明明再過幾日他們就回京了,到時候這信里的東西他家主子也能看得着。可是這位爺倒好,就連這幾天功夫都等不及了,還要叫他跑回到後面的驛站,將寄岔了的信給取回來,也不知那信里說得都是什麼重要的事,能把他家主子急成這樣。

吳勾一面歪頭想着心思,一面便自回了屋。

這裡孟淵卻是挑亮了燈燭,自向那桌前坐了,隨後打開信封,讀了兩行之後,他的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聲自語道:“倒是挺有錢的。光鋪子就有這些。”

他一面笑着,一面細讀着那紙上的內容。那枯燥的店鋪名稱與田莊地點、年入出息等等,此刻瞧在他的眼中,卻像是這世間最有趣的事物。

而在他的腦海中。漸漸地便浮現出了一個纖秀的身影,還有一張難描難畫的絕麗容顏。

無論身處何地,那個纖秀的少女永遠都是那樣的清灧冷冽,似是從不為外物所動,而她自己卻全然不知。這樣的一種冷冽清麗,看在他的眼裡,又是如何的璨亮奪目,直是填滿了他全部的視線。

他想要了解她更多些,再多些,所以才會派出人手,從京城到姑蘇,再由姑蘇至京城,細細地探訪着她的每一絲軌跡,每一痕脈絡。

而一待這些消息彙集而來。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時間看到,哪怕早一天看到也是好的。所以他才要吳鉤騎了快馬去取回信件,若非腿上帶着傷,他一定會自己跑這一趟的。

孟淵含笑讀着信,而錦安縣驛站的客房裡,那盞燭火也一直燃着,直是徹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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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公主訪問白石書院後的第三日,聖上下旨,將於兩天之後,也就是十月二十九日晚間。設國宴款待契汗使團,朝中三品以上官員及伯爵以上品極者,均需攜眷赴宴。

在下發到各府邸的請柬中,特別註明了赴宴時如果攜帶子女的話。必須也只能為以下四種:

一、白石書院的學生;二、國子監的學生;三、考取了秀才及以上功名的少年神童;四、考中武舉的少俠壯士。

唯以上四種貴族子女,方允許赴宴。

對參加國宴的人士提出如此嚴苛的要求,這在本朝可是破題兒頭一遭。眾人訝然之餘,亦對這次國宴產生的極大的好奇心。

坊間甚至有傳言說,皇帝召開國宴其實是要為福安公主擇婿。這種說法立刻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據知情人士分析,此次國宴很可能是要在皇族中選一才俊。與那位明珠公主締結良緣,結下秦晉之好。還有一種說法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主人公換成了契汗國大皇子蕭常遠,說他將在國宴上迎娶福安公主。

眾說紛紜中,卻是將這次國宴氛圍炒得火熱,連金陵城的冬天也跟着變得暖了幾分。

那幾天,傅珈在府里走路都帶風。

如果沒有傅珺的話,這份榮耀必須只屬於傅珈一個人。不過,就算有了傅珺也沒什麼。因為,傅珈是侯府長房嫡女,屆時她將與一等爵位的侯夫人同坐在前排。而傅珺則只能跟着三品官兒的爹,在最後一排敬陪末座了。

每每想到這些,傅珈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總算有那麼一回,她傅珈也好耀武揚威,在這個總壓了她一頭的四妹妹面前,大大地抖一回威風。

傅珺在聽了山樵送來的話時,心裡卻直是苦笑。

她是真的不想再赴什麼宴了。無論是宮宴還是國宴,就沒有一個是她想去的。

而且,契汗國使團明顯是為示威而來,說是送白鹿續邦交,實則是炫耀武力。傅珺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場國宴絕對不會少了火藥味兒。

皇帝憋着的那口氣還沒出呢。

如果不能在國宴上當眾挽回大漢朝的顏面,挽回皇帝那張被打得“PIA、PIA”的臉,大設國宴有何必要?更何況還將赴宴的標準定得如此之高,這明顯就是為了彰顯我大漢朝威武而設的宴。

這一次,所謂的宴無好宴,針對的是洶洶而來的契汗使團。

如果不是必須要去赴宴的話,傅珺還是挺願意看看熱鬧的,只是如今她自己卻要親臨現場,心下自是難免惴惴。

這萬一要是兩國唇槍舌劍之下,殃及她這條小小池魚,最後倒霉的不還是她么?

此時傅珺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這是國宴,宴上所論必是家國大事,她一介小小白石書院女學部學生,三品御史之女,想來是不會招什麼麻煩的吧。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

國宴當天,平南侯府玄漆正門大開,平南侯、侯夫人並傅珈一輛車,傅庚、鄭氏與傅珺一輛車,另傅琛、傅琮兄弟二人各乘一騎,再有侍衛隨從若干,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侯府,前往皇宮。

侯夫人一路之上神色都有些懨懨。

她最最心愛的二房,居然無一人能有幸親臨國宴,一睹這難得的盛況,你叫她如何歡喜得起來?傅玠如果能夠聽她的話去白石就讀,此時也好跟着過來了。

侯夫人真是想想就覺得揪心。

而坐在另一輛馬車中的鄭氏亦是神色不安。

她還是頭一回參加這樣的宴會,更何況,自去年撫遠侯府花宴一事後,時隔一年,這是她頭一回在如此正式的社交場合亮相。若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便是再緊張,也只得強自忍着。

這車裡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面色沉肅,不知在想些什麼;小的那個卻是滿臉淡然,連眼睛都闔上了,一徑閉目養神。鄭氏不敢出聲打擾,便也只能憋着不說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