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東西部交接的海域，血色腥濃。一對雙生子累癱在淺海區域，連抬臂的力氣也沒有，一頭栽進了血水裡。

由於往死里消耗異能，他們的神智早已模糊不清，若不是雲默在一邊看着他們順便將倆孩子撈起，只怕他們非得淹死在海里不可。

一手一個拐進臂彎里，雲默輕鬆地扛起倆孩子走到坑坑窪窪的沙灘上，找了個相對乾燥的地方把人放下，隨後嫻熟地剝掉倆人的衣服，麻利地將他們甩進毛毯里。

掰開下巴喂水喂葯，順勢包紮，而以雲默的醫療手段，實在包得有些慘不忍睹。

將“木乃伊”們擱置在沙灘上晾乾，雲默趟進淺海區翻檢出幾大塊變異海魚的碎肉，連帶着拖出半具章魚屍體，丟在了礁石堆中。

生火、架“鍋”、煮熟食，她將一個軍盔倒吊在火堆中，裡頭倒入淡水，再利落地將咸澀的肉塊放入翻煮，不一會兒，湯水中就冒起了奶白色的泡泡。

熟食的香味飄出老遠，不出她所料，原本昏迷不醒的雙生子已經強撐開一條眼睛縫，半昏半醒地盯着食物的方向，終於露出了屬於孩子該有的企盼和饞意。

又過了十分鐘的樣子，亞當和夏娃的手指已經能動了，雲默掃了他們一眼，便將頭盔放置在一邊，任由其熱氣騰騰往上冒，偏偏讓他們看得見夠不着吃不到，當真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她沒有動這份熟食。轉而扯落了章魚屍體的觸手，也不管觸手多骯髒多血腥多噁心，就這麼放在嘴裡啃了起來。大口大口，好似沒有味覺的人一樣。

星際大時代，什麼東西她沒吃過，比起蟲族的屍體和戰友的血肉，章魚尚有活性的觸手簡直是非一般的美味。

有什麼可挑剔的，吃的就灌進去，沒有飢餓的感覺了。自然能讓頭腦再度運轉起來。

對雲默而言，“飢餓”時吃東西，不過是種生理需求。而不是一種奢侈的享受。吃什麼無所謂，只要能消化、沒有毒就行了。

“吶，爬過來。”雲默一手端起了頭盔，眼神十分冷淡。“我只給你們五分鐘時間。到我身邊來，不然，我就把食物倒下去，你們混合著沙子一起吃。”

雙生子倔強地看着她，隨後咬牙切齒地在地上蠕動了起來，一點一點，相互扶持着，往她手中的食物前進。

雲默的脾氣。他們在與之相處的幾日里就知道了。在幾天前，她也說過同樣的話。可他們不聽，結果，她真的當著他們的面將食物倒進了泥地里，連一絲可惜也無。

他們氣得發抖，這種侮辱簡直讓人心生殺意，同時，他們確實動了手，其結果不言而喻，慘敗而終。

那時候，雲默不再給他們食物，只告訴他們，要麼將泥地的食物吃乾淨，要麼……什麼都別想吃！

最後的最後，二人實在餓慘了，也顧不上骯髒與否，將混着泥土的食物吃進了肚子里。一口一口，吞下的卻是他們的驕縱和傲慢。

尊嚴，被打落到低谷，像狗一樣地吃食讓他們不禁正式起自己的身份——兵器。

可正在這時，雲默卻告訴他們：“兵器，是對戰士最高的敬稱，沒有侮辱性。我可以自豪地告訴你們，在部隊中，我就是一把刃。”

“你們帶着有色眼鏡看待‘兵器’，便一輩子只能當個工具，反之，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被稱為‘兵器’？這不是侮辱，而是殊榮。”

“連泥土都啃不下，你們真有勇氣咬掉敵人的血肉？有着成為‘兵器’的優勢卻甘願當一個普通的異能者，這就是你們的出息？”

那一刻，這個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渾身洋溢出肅穆的光輝，就像是一位先知站在歷史的盡頭看着步履蹣跚的他們，連眉目中都沾染着不一般的慈祥。

“我要你們，成為真正的‘兵器’，你們，敢不敢應下？”

你們，敢不敢應下……

這一句話回蕩在腦海中，他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迎向了雲默給他們鋪就的歷練之路。

但是事後，亞當和夏娃就想，他們真是腦子進水了才答應這個魔鬼的訓練計劃，這特么那裡是“訓練”，簡直是折磨！

一日日被操練得猶如死狗，偏生那貨還老神在在地訓斥他們無能，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但不知為何，被雲默這樣關注着、調教着，他們心底竟會滲出異樣的情緒，就好像家裡的長輩終於將眼光投放在他們的身上，會訓他們、罵他們、抽他們，唯獨不會將他們當成……真正的工具。

甚至於，倆人隱約間也有些清楚，對於雲默，他們似乎、大概、可能是依賴的……

“還有兩分鐘。”雲默清亮的聲線回蕩在他們耳際，夾雜着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還剩十五米，蝸牛也爬得比你們快了。”

雙生子不甘心地加快了蠕動的速度，只可惜被裹成了一個球的模子，怎麼看都像一條毛毛蟲。眼見雲默開始倒數，二人不由地再度加快了速度，直到她報數將近底部，亞當和夏娃默契地掙扎着撲倒她面前，四隻手死死拖住了軍盔的底部。

雲默笑了笑，看着他們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守信地將軍盔安置在他們之間：“吃吧。”

像打發小狗兒一樣，她還拍了拍他們的腦袋。

兩個孩子白了她一眼，撈過軍盔里的食物張口就啃，只是，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裡，雲默面上的表情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這對雙生子的潛力，與他們的體質有着莫大的關係，可以說，越是成長，越是強大。他們巔峰的狀態應該在十五歲到四十歲，如果以後能衝破壁障進入究極，那麼，屹立於巔峰百年也不在話下。

可關鍵是，在末世想讓有資質的孩子長大成人，各方面的成本都昂貴得驚人。所以，她只好儘可能地幫助他們擁有自保的資本，如此，才能最低限度地減少成年人為了保護他們而死亡的數量。

“你就不怕嗎？”吃完飯後，夏娃揚起精緻的小臉看着雲默，眼神中露出一抹疑惑，“你該知道，我們的身份是白人，你還給我們安排了白人的母親。你就不怕，我們從你這兒學會了所有，然後，再用你交給我們的定西殺了你！”

雙生子雖小，可智商不低，成年人懂得道理，他們都很清楚。

在倖存者營地呆了那麼久，他們將各國的明爭暗鬥看在眼裡，說實話，如果白人是他們的歸屬，他們總有一天會站在雲默的對立面。

可是，她……不在乎，也沒有因為他們的血統膚色排斥他們，反而將自己懂得交給了他們，並且，一直耐心地陪伴着，就好像對待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們能用我教會你們的東西殺了我，我會很欣慰。”雲默平靜地說道，“你們學會了我的所有，自然也不會拋棄身為‘人’的責任。”

“而你們沒有這份心，就意味學得不熟，自然而然的，也沒什麼本事從我手裡搶食。”雲默撈過軍盔隨意地放進海水中滾了滾，說道，“我也有私心，不會平白幫你們。”

她需要更多的能守護人族的強者，他們要有一顆寬宏的責任心和絕佳的意志力，即使有一天她再如前世那般戰死沙場，也能像尤金妮婭他們一樣，一直一直肩負着使命走下去。

“私心？你要我們做什麼？”亞當抬眼看她，面上似有些不渝，“我不信，我們對你還有價值。”畢竟，你什麼都可以辦到。

“我不是神。”雲默看着他，抬起了自己沾滿鱗片的手臂，“我也有辦不到的事情。或許，哪一天我會死在一個未知的角落，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收屍。”

幫我收屍，守着我生前的信念、守護、執着和大義，做着你們身為強者該做的事情。

平民是強者的根基，強者是平民的守護神。

我只希望你們能明白，你們從“人”而來，即使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也不要忘記自己身為“人”的心、情、義。

“尤金妮婭……”雲默喃喃地念出了聲，思緒再度翻飛到那片燃燒的岩漿火海。

“尤金妮婭是誰？”夏娃蹙眉問道，“你似乎……很在乎？”

這樣的語氣，她就從沒有聽雲默在別的地方說過，所以，這個“尤金妮婭”是誰？能讓她在意的人，只怕也是個強者吧？

“啊……沒什麼。”雲默淡淡地避開了這個話題，可忍不住，還是多嘴了一句，“她是個好強的人。”

“尤金妮婭？”

“是的。”雲默回憶道，“一個沒有根基、沒有資質、沒有背景的平民女孩，最終成為了機甲女戰神，一直保護着人類。”

“……聽上去像個故事。”亞當不屑，很顯然，他將“尤金妮婭”當成了一個童話的主人公，“你喜歡這種英雄式的故事？”

雲默抿了抿唇，不再回答，她該怎麼告訴他們，正是因為他們這批“祖先”的無度，才讓他們這批“後人”沉浸在終年不斷的殺戮中，永不脫身。

“是吶，只是個故事。”雲默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是，我，想成為像她那樣的人。”

吶，尤金妮婭，現在，讓我成為你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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