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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潑,湍急的水流席捲着腥濃的血水匯成汩汩溪流,夾帶着黃褐色的泥土和渣滓,一併湧入暗濤洶湧的亞馬遜長河。時不時有粗壯的蛇尾從渾濁的水域翻起,亦或是帝王鱷的脊背頂開了上游被沖毀的枯木。

瘋狂旋轉的渦流好似一個黑洞,將一具具被巨獸啃食得只剩白骨的屍身拖入其中,毀屍滅跡。

而就在這傾盆的雨水中,沿河的岸邊方結束了一場饕餮盛宴,姿容美艷的人形蟲族女皇從異獸屍體中抬起滿是臉來,青色的複眼警惕地掃視着四周的動靜,隨後手腳並用着快速離開。

雨水確實沖刷掉了她捕食時溢出的血腥味,可區區雨水,到底擋不住血腥味的擴散。這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有的是五感靈敏的高階體,哪怕隔得極為遙遠,她也能敏感地發覺它們悄然靠近的腳步。

此時不走,只怕她就要化作它們腹中的美食。

作為融合了人類基因的二代蟲女,她在被澤爾投入亞馬遜深處後,可謂是有了質的蛻變。與被囚禁在森林一角、使命只剩下繁衍的另一個蟲女不同,她更加富有野性和攻擊力,也更加不服管教。

蟲族的本能牢牢佔據着她的主觀思維,再加上人類的大腦,她有着自己獨有的思考方式。比起作為別人手裡的工具,她迫切地想要締造屬於自己的種族。

但這頭蟲女怕是永遠想不到,她的本能所帶來的行為,恰恰是澤爾最想要看到的結果。

大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架勢,而蟲女離開後不到十分鐘,殘留的屍體旁邊便聚攏了一批飢餓的異獸……

……

“啪嗒——”

一滴漆黑的墨汁沿着鋼筆的尖端滑落,墜在了文件上,暈染開深濃的黑。“應天揚”三個字的簽名被墨汁覆蓋,染成污濁的一塊。

雲默蹙起眉頭,心想這份文件算是廢了,得花點功夫再備一份。

但比起被染黑的文件,她罕見地凝實着自己的手,像是才發現自己也會走神一樣,一時間竟是獃滯了起來。

虛掩的門扉被推開,不算刺眼的光亮沿着縫隙撒入室內,雲默聞聲轉頭,就瞧見韓修宇頎長的身軀遮擋住光線,投下一個纖長的黑影。

不知為何,雲默總覺得前後才沒多久,韓修宇硬生生地“老”了三分。

頂着一頭蓬亂的頭髮,瞪着倆布滿血絲的眼,甚至連下巴上都冒出了些許鬍渣,她雖然知道韓修宇不修邊幅,但也是頭一次直面對方的邋遢。

“你這又是被魘上了?”

“同一個夢,同一個問題。”韓修宇苦笑道,“這夢做得我……都忍不住想把雲靖薇……殺了。”

“我說過等她回來,事情總會明朗的,或許你需要點安眠藥。”雲默木着臉說道。

“安眠藥就不用了,方舟就要起航,我不能不到場。”韓修宇輕吐出一口氣,嘆道,“更何況,安眠藥對‘預判’不起作用……好吧,不開玩笑了,距離方舟起航還有十二小時,告別一批同胞,也算是保全一把血脈。”

既然在針對雲靖薇的問題上雲默拿定了主意,那麼他要是再計較這個噩夢,就顯得不合時宜了。

“嗯。”提起方舟,雲默還是原來木然的表情,似乎它的起飛與否跟自己沒有關係,“如果十年可以穩定這個世界,再好不過。”

但誰都知道,是不是要花上比十年更久的時間……

說著,雲默確實抬眼看着韓修宇,道:“你來找我,不單單是為了這件事吧?”

“當然,李老讓權,也有意將自己的心腹交給你……”

“你收着。”

“什麼?”韓修宇微微一驚,隨即道,“交給我做什麼?以後掌權人可是你。”

“遲早會是你們。”雲默的黑眸十分深邃,“也遲早要交給你們。”

……

韓修宇匆匆而來,最後還是匆匆而去了。雲默的話他只聽懂了一半的意思,更多的深入的含義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而伴隨着他急促遠離的腳步,雲默握着鋼筆的指尖微微發顫,一個沒控制住就將一整支鋼筆震得灰飛煙滅。

她一愣,隨即眼神再度深了幾分,自從她返祖之後,每一秒鐘血脈都在灼燒沸騰,彷彿有無數奔涌不息的力量想要由內而外地找一個宣洩口,在她的每一個細胞中來回衝撞着。

磅礴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像海嘯起伏,連帶着返祖後的獸性都有抬頭的跡象。

雲默記得愛納德說過,這一次返祖,她即便成功了,變得超乎意料得強大了,卻依然還是“幼崽”。返祖成高級血脈後,幼年期都將變得十分漫長。

“幼年期”……恰恰是人性和獸性爭鋒的關鍵時刻,她之所以躁動不安,之所以走神發愣,正是因為處於這一特殊的時期。按照返祖的標準來看,她不過是個蹣跚學步的“嬰兒”罷了。

有時候會失控,實屬難免的事。

因此,此間事了,她必須脫身才好。無論是進入虛空度過餘生,還是隨着愛納德遨遊銀河,都比留在地球這兒脆弱的孩子身上強。

雲默輕嘆一口氣,凝神看了看不斷運動的指針,暗暗倒數着方舟起航的時間。

……

巨大的飛蝗掠過天空,筆直地朝着京都基地的方向前進。高頻率震動的翅膀切碎雲屑,疾風如刀,卻在吹經飛蝗背上女孩的那刻,莫名化作了繞指柔。

距離京都越近,也越能感受到雲默這頭“返祖巨獸”圈禁地盤時所打上的氣息和烙印。雲靖薇漫不經心地拍了拍飛蝗哆嗦的腦袋,面上的神色卻談不上放鬆。

自從做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夢之後,她總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些錯亂。彷彿……她此刻應該在某一片暗無天日的森林裡與巨獸廝殺,或是在一間地下室里與一群低劣的雄**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安然無恙地坐在飛蝗背上,朝着雲默的方位一點點靠近。

因為這份不安,也出於本能,雲靖薇在這幾日間精心飼養了不少蟲兵,但不知為何,她心頭的危機感非但沒有消卻半分,反而愈演愈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