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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不知道她身邊正在發生着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在此刻才真正懂得,她對做自己有多麼大的執念。或者更準確一點說,對於生命有多麼深刻的熱愛,一個人最重要的就是情感記憶,最顯著的牲就是脾氣性情,如果無法保留,跟魂飛魄散有什麼區別。

“我得活着。”這是秦景矇著腦袋跟殘魂在紫府靈台中爭奪地盤時唯一的念頭,她得活着,活着才能繼續遍看世間風情,閱讀這世間好的或不好的一面,追求喜歡的人,與認可的同伴共歷紅塵。甚至吃飯穿衣,呼吸空氣,觀花的盛放,聽水的流轉,這些也都只有先活下去,才能繼續擁有。

她甚至不能接受這殘魂融入自己神魂中,哪怕她不足夠好,她也很開懷地活着,就算殘魂肯放棄所有印記,秦景也不肯。因為這兩魂一魄,哪怕是白板,對記憶情感和性情也會有所影響我希望所有的改變都是出於我的選擇,而不是被選擇。

“我只是想說幾句話,幾句話都不可以嗎?”

這是秦景收到的唯一清晰可明辯的對話,秦景忽然一驚停下來,用自己的神魂去感知那縷殘魂:“你是誰?”

“我不知道,我有話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有話想要跟那個人說。”

“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

秦景:……

“那你為什麼要入侵我神魂?”

“你最合適。”

“不許再動,把你想說的話告訴我,我替你說。”

那殘魂好一會後才妥協:“你問他,我等他,他為什麼沒來。”

秦景想想。既然小師叔講是張玄素,那就八成是要問冰河仙尊或小師叔,正好兩個人都在這裡,倒正好方便,都不用問清楚到底問誰:“好,你等着。”

當秦景睜開眼時,沈長鈞和冰河仙尊都齊齊看向她。眼裡有些驚也有些疑。秦景不明所以,有心想問,但現在不是問亂七八糟事的時候。她便直接開口:“她讓我問一句話,她問說我等你,你為什麼沒來。”

她話音一落,沈長鈞就看冰河仙尊。冰河仙尊凝神看秦景良久,終了一聲長嘆。開口時聲音是從未來柔和舒緩,彷彿對着情人低訴情話,又似是獨處時的喃喃私語:“我收到了你的傳訊,我沒去。沒有為什麼,你還不明白嗎,這是你的劫。也是我的劫,僅此而已。”

紫府靈台中。那殘魂掙扎着欲出來:“讓我最後再跟他再說兩句話好嗎,說完我就離開。”

秦景想了想,點頭,片刻後,她嘴裡吐出一句話來:“大道既然無情,便不該插手人間事,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冰河仙尊頓時上前,緊緊將“秦景”攬進懷中,一句一聲地喊着“小素小素”,不帶悲意,也沒有纏綿曖昧的語調,只一味輕柔似春日柳風:“別走。”

“其實我已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還要問你一句話,跟你說這句話。就算我不走,留下來的也已經不是我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嗎?”說完,也不管冰河仙尊怎麼答,殘魂都退出秦景紫府靈台,並化作星星點點白光消散於秦景身體外。

冰河仙尊怔怔然地看着秦景,許久後吐出一句話:“為何不肯讓她融入你神魂”

“因為我是秦景,不是張玄素。”就是冰河仙尊這時候看起來再嚇人,秦景也不會後退半分,不該讓的時候,哪怕是面對仙尊,秦景也寸步不會讓開。

卻見冰河仙尊瞬間將駭人的眼神和表情收起,輕飄飄笑一聲:“是啊,世間早已無張玄素。”

鬆開秦景,冰河仙尊失魂落魄走上山徑,竟也不馭劍,只一步一步迎着月色,行走到雪裡。月下的銀妝素裹都線條分明,緩緩走進去那些冰冷的灑着銀輝的線條里,冰河仙尊的背景寥落冷寂得如同這雪夜,令人只想叫住他,問他一句“千山暮雪,隻影向誰”。

如果沒有個目的,停下何妨,不必去遠方。

“她不恨他?”這下問話的是沈長鈞。

秦景想了想,怎麼琢磨都覺得張玄素的殘魂里一絲恨意也無,不過情感記憶都被洗白了,沒有恨沒有愛才是正常的。但,那殘魂雖無情緒波動,見到冰河仙尊時卻明顯是懷有喜悅的:“不恨,她似乎直到消失都還很……很愛他。”

沈長鈞垂首一笑,似譏諷,似驚訝,又似在情理之中:“總為人輕負,總依舊天真,阿景,莫學她。”

“誰負我我記他生生世世好吧。”秦景說不上睚眥必報,但絕對是屬於把不好刻在石頭上的人。

“如此便好,過來我看看現下如何。”沈長鈞說著按向秦景脈門,一邊查探秦景神魂狀況,一邊忽然出其不意地問秦景一句,“大半夜不好好睡覺,出來做什麼?”

秦景絲毫沒防備,張嘴就答:“跟着小師叔出來的呀,我以為你半夜私會佳人,所……所以……”

沈長鈞原本被張玄素和冰河仙尊鬧得心情不大好,但秦景這一張嘴,便將所有情緒掃去,只餘下喜悅,這滿嘴酸味,什麼也不用再說下去都能令人一清二楚:“所以以後該幹什麼的時候就幹什麼,沒叫你就好好待着,若非張玄素余願得償,擊碎你二魂一魄,你日後便真就不是秦景了。”

“是張玄素?”

“不,她已無記憶,若與你神魂融合,最後那點執念也會消去。”沈長鈞當然捨不得秦小兔子,再者,張玄素該轉世的魂魄已經轉世,再分出二魂一魄來,反倒很有可能壞事。

所有人都認為,秦景已經無事,屬於張玄素的殘魂也已經徹底消失,然而,當秦景被小師叔帶回即鈞峰暫宿一晚時,她卻開始作夢。第二天,秦景沒醒,任憑誰喊都無法醒過來。秦景卻依然在夢裡,彷彿在接收着什麼,但事實上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秦景有點糊塗,想起殘魂,有點後怕之餘,又不知道該怎麼抵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重複念着一句話“我是秦景,我的男神是小師叔,我不愛冰河仙尊”。秦景念叨着念叨着,不知道念叨了多久,她也覺得自己這一夢特別長,可是她不知道怎麼醒過來。

秦景這一睡,叫整個無應山上下都為她操着心,龍橙還沒渡過成長期,還被扔在靈泉里泡着。除龍橙外,其他的人幾乎每天都要在她屋裡耗上半天,沈長鈞更是寸步不離地看着,連元昊真君勸他不要耽誤修行,他也沒挪地方,只取來蒲團,在秦景榻前打座修行。

元昊真君:“你要不是我師弟,我真想弄死你。”

沈長鈞抬眼看元昊真君一眼:“你若不是我師兄,早死了八百遍。”

被師弟救了不知多少回的元昊真君:……

“至少對她好點,我就這麼個軟軟小徒弟,不許負她。”元昊真君表情凄涼得活似被盜走所有珍寶一般,那叫一臉生無可戀。

“嗯。”

小師弟素來重情重義,元昊真君聽他重重“嗯”一聲,就知道這算是應下承諾。那種胡起誓,或者講“我從不是負心人”,都比不得這“嗯”一聲更能讓元昊真君放心:“這孩子老不醒,還是叫殘魂衝撞着了,要不找人給她招招魂?”

“找誰?”沈長鈞眯了眼。

元昊真君:噢,總忘記小徒弟和小師弟有姻緣契。

“神魂未失?”元昊真君問完見沈長鈞點頭,遂皺眉,“即神魂完好,為何不醒?”

“她在夢境中,我嘗試過進入她夢境,但被阻撓,無法進入。”沈長鈞說罷看一眼還在榻上沉睡的秦景,心裡也有些擔憂。

原本這時候應該可以問止戈,但止戈卻同樣被秦景帶入了夢境里,誰叫止戈那時和秦景意念相通,怎麼可能不被帶進坑裡。止戈被帶進坑裡還無法發聲,只能看着秦景漫無目的地飄浮在夢境里,東一榔頭西一棍子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秦景醒過來,是在七天後的清晨,她睜開眼,便看到小師叔那張被晨光托起的臉,眉目修長,若星漢聚其中。秦景瞬間便徹底清醒,眨巴眼輕咳一聲:“小師叔,早上好。”

沈長鈞伸手按她脈門,打量着她無礙,才叫她起來:“一睡便七日,這七日里你都夢到些什麼?”

秦景耷着眼皮子想了想,發現自己實在想不起夢裡做了些什麼,她是真的什麼也沒做,只是漂浮在一片空茫的白里。夢境里很大,彷彿無垠,她也並非一直沒動,但她不是自己動的,而是被動漂移:“什麼也沒有,就是一直漂浮着,像是在雲海里。”

得虧她腦洞大,也得虧這七天在夢境里看起來並不很漫長,否則豈不要把人逼瘋。

“神魂已穩固,但日後還是需小心,還有一事……”沈長鈞想說的便是有人盜她氣運的事,沈長鈞這幾日已差人去秦景家中問秦景父母鄰居,斷無人向秦景借過命。且,秦景父母鄰居都認定秦景的生辰八字就是秦景報上玄門的那個,於是更加確定,是有人竊運,而非借命。

“什麼事?小師叔,你說啊”

“待我查清再與你說如何?”

秦景:……

小師叔是嫌棄沒外號么,沒關係,從今以後你就有了吊胃口大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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