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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雲聽得很清楚,崖下打起來了!

應該是宮中的船隊正要圍了湖心島上岸,在包圍的過程中剛好碰上了北崖往外走的守軍船隊,然後便產生了交鋒!

她唯一慶幸的,是守軍的所有兵力都挪至了崖底船上,除了最後下去的六十九人,船隊里還有十人左右的湖心島侍女,暮雲居的十幾侍衛,幾個死士以及留存下來的一批御林軍和御前侍衛。

再加上一眾百人的巡守船守衛,此刻總數差不多還有兩百多人,他們想要抗敵雖不可能,但若說想要藉著大霧殺出一條血路逃離,應該是問題不大!

然而,此刻的沈默雲也顧不上崖底了,因為南軍幾乎已經出了林子……

她拔掉了峰頂的部分火把,直接扔下了山。

熱量一減小,峰頂迅速又開始籠上了一層霧氣。

她順便踢倒了兩隻酒缸,醇厚的酒香開始漸漸蔓延。

此刻,南邊那些火把離她已經很近了。

沈默雲下意識地後退進了崖邊竹林,仔細聽着動靜。

一聲聲殺豬般的嚎叫傳了來。

這一下,至少能使南軍折進去小几十人吧?

只因在陣法的最邊緣地帶,最接近峰頂的那一步,留有最後的一道陷阱。

先是布滿了捕獸器的地面和一個插滿箭頭的深坑。

有了防備的他們必定要想法子繞過深坑,可在深坑兩側的大樹和地面上,卻都已經密布了稍有不慎便將勾上的藤條。

只要一點小力,便將觸發新一輪的機關!

而這些所謂“機關”,便是那十幾大口,一直在煮着的濃湯和開水!

這些湯湯水水將會在同一時間迎頭潑面而至。

南軍們即便警覺,發現有不明物體飛來,也只會拔劍相擋。

在霧氣的掩護下,對於這十幾口滿滿的大鍋里漫天飛來的滾燙湯水,南軍根本防無可防。

這是守衛們下崖前在得了陳老示意,為了物盡其用而最後掛上樹的!

為了禦寒,這些濃湯油性很足;鐵鍋又燒足了幾個時辰,保暖性也很好,因而大鍋即便取下來近半盞茶的時間,那溫度也幾乎接近沸騰。

所以,此刻南軍這一聲聲慘烈無比的嚎叫便大多來自這熱湯了!

而這之後,便將再無任何攻擊。

一想到將孤身面對來勢洶洶的小几百號南軍,沈默雲的腿便有些軟。

她不想死!

真的不想!

但成敗在此一舉!

她卻不得不完成這最後一個任務!

若她行動失敗,暴怒的朱景熾將更加殘酷地大開殺戒,她不但會害死更多人,還將淪為階下囚!而朱景熾為了報復她,一定不會讓她死!一定會折磨她,折磨崔奕橫,將用最殘忍的法子來報復他們!

沈默雲摸了摸腹部,她最對不起的,便是腹中的那塊肉!

但哪怕他永遠來不到世間,也絕對不能讓他落入朱景熾的手中!

她最後將斗篷稍微整理,一手扶着高立的崖石,一手舉着火把,又閉眼將腦中的說辭重新整理了一遍。

南軍到了!

狼狽又疲累的南軍終於到達了峰頂。

明亮的火把將他們周遭的一小片區域映得亮堂。

酒肉濃湯的香氣既引得他們腹中咕嚕直叫,更表明了剛剛此地的熱鬧和喧囂。

他們唯一沒料到也想不明白的,是這峰頂竟這般寂靜。

一片死寂!

可越是安靜,他們越怕有詐。

他們將人分作了好幾路,小心翼翼往前一點點地探着。

自然,他們是越探越心驚。

峰頂範圍不小,可他們在已經霸佔了一小半後,卻依舊沒有見到半個人。殘留的篝火,散落在地的火把,酒壺,烤肉架,剩了一地的殘羹冷炙都預示着剛剛這兒還有人!

可此刻……除了那些火堆還時不時爆出一兩個火花的脆響,便再無其他動靜。他們暗叫糟糕。

按着朱景熾的預判,這峰頂至少得有個百來人的!

對方即便是藏匿了起來,也不能半點動靜沒有,尤其面對他們這麼大的聲勢,可為何他們卻連對方的呼吸聲都感受不到!

很詭異!

難道,這兒還有出路?

都跑了?

他們的功夫白費了?

朱景熾的喉頭有些緊……

站在北崖邊的沈默雲感受到了越來越近,正慢慢往北探來的南軍。

與此同時,朱景熾的咆哮着的威脅聲也開始傳來。

沈默雲有她的打算。

“站住!”在深吸了兩口後,她高亢地發聲。

朱景熾眼前一亮,緊盯北邊,他聽出這動靜來了。

“都站在原地別動!”她再次開口。

朱景熾一擺手,停止了南軍們的腳步,將視線循聲探去。

事實上,面對獵物,他比他的人更迫不及待想要抓捕到手,但他卻開始好奇和懷疑,對方這底氣十足的叫停是何意。

眾南軍此刻高度警惕,朱景熾的前前後後,一下便圍上了眾多手握刀劍和大小的盾牌的衛兵,將他護了個刀槍難入!

北邊的霧氣中,慢慢走出了個舉着火把的人影。

那一刻,未見面目,朱景熾便已經確定就是她!

他的心頭一陣亂跳,不過這一次,那微微的興奮卻叫他捏着拳頭強壓着平復了下來。

她手中的火把將她的臉照映了個清清楚楚。

果然是她!

明眸皓齒,俏麗卻不艷俗,姿色天然,清麗卻不寡淡,比兩年前更美更動人,更讓人動心卻也更叫他痛恨!

朱景熾不明白,這世間的美人千千萬,就他的後宮裡,也都一抓一大把比她美艷,比她生動,比她嬌俏的美人,可偏偏,就這樣的一張分明缺少了艷麗又少了溫度的臉,卻輕而易舉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叫他難以忘懷,叫他怎麼磨也滅不了!

還有,熱情似火或是溫柔如水的女子他也不缺,但為何單單這個冷酷淡然的人兒能牢牢抓住他的心,讓他不管在何處,懷抱何人都似心中缺了一塊?

尤其令他鬱憤無奈又不可忍的,是此刻的她分明已經山窮水盡,矢盡援絕,優勢全無,而他則脫胎換骨,可以呼風喚雨,幾乎一手遮天,可她非但沒有半點臣服的意思,還憑什麼能將那下巴高高昂起,然後用那種傲然清冷的視線對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