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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軒和姜宓回程時,太陽已經漸漸西沉。

姜宓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在崔子軒的請求下來到了他在崔府的院子里。

帶着姜宓來到書房後,崔子軒吩咐給姜宓上茶上點心後,便去了書房內側間。

不一會,崔子軒出來了,他揮退僕人,把一個木盒子放在了姜宓面前。

“這是什麼?”姜宓好奇的問道。

崔子軒在她對面坐下,回道:“打開看看。”

姜宓打開了盒子。

裡面是一本書和一疊紙張。

見到姜宓怔住,崔子軒低聲說道:“這本易容書,我早有一年前便取回來了。上面這些秘方,曾是你嫁入我家時帶的嫁妝,後來你我……”停頓了下,他苦澀的續道:“你我和離……我自作主張,便把這些秘方都收回來了。”

他把盒子輕輕推到姜宓面前,說道:“你要不要仔細看看?”

姜宓怔怔地看着他,過了半晌,姜宓唇嚅了嚅,喃喃問道:“做什麼你要還給我?”

崔子軒見到她這刻臉色都有點白,突然笑了起來,轉眼,他溫柔說道:“我只是……在不曾再次把你堂堂正正娶回家前,這些東西還是留在你那裡好。”

姜宓聽到他這句話,雙眼盪出了笑意。她娉婷站走,輕步走到崔子軒身前,姜宓慢慢在他膝上跨坐,伸出雙臂摟着他的頸,姜宓把臉埋在他的頸間,軟軟笑道:“只有你一直相信我……”她扮成聲名狼藉的楊氏,出入隨從都是美男,換了這世間任何一個丈夫,必然是再也不會相信她的清白的。只有眼前這個人,出身於規矩最嚴苛的家族,卻始終給予了她最大的信任。

崔子軒伸手摟着她的腰,他慢慢收緊雙臂,慢慢把姜宓整個人都錮入懷中,好一會後,他才在心裡說道:我固然是信你,卻也是只要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那些小節早都顧不得了。

只是這話,以他的驕傲自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兩人緊緊摟着,過了好一會,崔子軒低語道:“阿宓,你還想當楊氏嗎?”其實這個問題他想他不該問,幽州楊氏這四個字,已不僅僅只是一個女人,而是代表着龐大的地盤和權利。

於是,崔子軒默了一會,輕輕又道:“以後你我單獨相處時,你當你自己吧。”記得那晚,他看到她真正的面容那一刻的心馳神搖,崔子軒說到這裡,眼神越發溫柔了。

姜宓埋首於他頸間,輕輕恩了一聲。過了一會,姜宓軟軟地說道:“阿郎,你的身上怎麼這麼暖和?”讓她光是這樣抱着,便彷彿神魂找到了歸處,便彷彿時辰不曾再度流逝。

這話也是崔子軒想說的,他澀着聲音低低回道:“阿宓,你聽外面的鳥啼,怎麼就那麼動聽呢?”真是太動聽了,令得他的心醉成一團,幾乎忘記了外面混亂的世道,也忘記了風雨飄搖的家族,只想這麼摟着這個婦人,就這樣一日一日地過下去,然後,在不知不覺中青絲轉成白髮。

想到這裡,崔子軒忍不住又低低說道:“真是美啊。”那情景,怎麼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如此幸福?

……

崔老夫人處。

一個婢婦匆匆進來,她來到崔老夫人,低低說了幾句話。

崔老夫人點了點頭,她慈祥地笑道:“這兩孩子,怎麼就像是割不斷一樣呢?”話是這樣說,她的語氣中多多少少帶着一種自得和滿意。

轉眼,崔老夫人揮了揮手,又吩咐道:“以後這種事無論巨細都要第一時間回報。”

“是。”

……

姜宓與崔子軒廝纏到天黑了,姜宓才依依不捨地回到府中。

她一路飄着回到卧房,沐浴更衣後,姜宓看着自己品類繁多的裳裙,忍不住吩咐道:“明天去把現在最流行的綢緞拿幾匹來。”

“是。”

姜宓嘴裡哼着曲,扭着腰乾脆又來到庫房,就着燭光,她終於尋到了一匹前不久收集到的蜀地最新出來的青玉綢緞,歡喜地忖道:這料子極高檔,我還是先用它裁兩套衣裳給崔郎吧。

撫着那美麗的,泛着玉一樣光澤的綢緞,姜宓想着這綢緞穿在崔子軒身上的情景,不由心頭火熱起來。

翻完了綢緞,姜宓又來到去年搶劫遼人時得到的一批財寶里翻撿起來。翻過這些珍珠金銀,姜宓一邊扒拉一邊喃喃自語道:“這些貨色,哪能拿出配給崔郎?”

這一晚,姜宓幾乎在庫房中翻了一個遍,最終,也就那匹綢緞能拿出手了。

因亢奮過度,第二日姜宓起得有點晚。她還在洗漱,外面傳來婢女恭敬地說話聲,“夫人,崔子軒崔家郎君來了。”

姜宓回頭笑道:“他不是忙得很嗎?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婢女自是無法回答。

梳洗後,姜宓走向院子。遠遠的,她便看到崔子軒在院落里彈琴。這個千年世家子的子弟,在這方面就完全顯出底蘊來了。想姜宓練了幾年,也不過堪堪到達能聽懂他琴聲的地步。

崔子軒的琴聲是那麼快樂,彷彿春風吹來了桃花香,姜宓腳步越走越快。

當姜宓來到他身前時,崔子軒雙手一撫,在一連串悠揚的樂音中站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姜宓,幾乎是她的身影一入眼,他的雙眼中便盛滿了笑。

姜宓忍不住也傻笑起來,她輕聲問道:“這麼早過來,可是有事?”

崔子軒眼神如水,他溫柔說道:“你打過照面的那個陝西李氏的公子,今日有納妾之宴,我們一道去吧。”

一道去?

也就是說,他和她的關係在讓世人知道了?

姜宓現在已經無所畏懼,她仰着頭看着他,笑着應道:“好。”

崔子軒推開琴,大步走到姜宓面前,伸手在她的臉蛋上搓了搓,他輕聲又道:“如今我們已經和好,當日扣押的那五宗女子,我準備還給她們各自的家族了。”他凝視着姜宓,忍不住用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後,又道:“當日你被迫休離後,我恨毒了那些人,明是把她們打成賤妾,實際上卻是軟禁了……現在想想,她們也是可憐人,便發送回各自的家吧。”

姜宓仰着頭看着他,她唇動了動,憂心地說道:“那送回她們後呢?”

崔子軒一怔。

轉眼,他從姜宓僵住的笑容中看出了她的憂慮,便垂眸說道:“我會直說,兩年後再議。”

這時,崔子軒有點後悔跟姜宓提起這件事,牽着她的手一邊朝外走去,一邊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赴宴了。”

姜宓馬上也回過神來,她忖道:我明明想過了的,能廝守一天,便要快活一天。

想到這裡,她也馬上笑道:“就這樣去嗎?我好歹也是天下出了名的有錢人,可有帶上什麼禮物?”

崔子軒笑道:“我帶了便可。”

兩人來到李府外時,正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之時。望着那濟濟一地的馬車,姜宓詫異地問道:“怎麼納個妾也這麼多客人?”

崔子軒說道:“那女子是柴榮看重的大將嫡女,被柴榮封了郡主位的。”

原來是個郡主。姜宓輕嘆一聲,暗暗忖道:這些世家還是放不下顏面。明明準備依附柴榮,可骨子裡還是看輕他們的。

這時,李認中人流如織,一個個衣裳華貴的客人進入,而等到崔子軒到來時,那高唱聲更是響亮了幾分,“博陵崔子軒到!”

唱過之後,那管事躬身送着崔子軒和姜宓入內。就在姜宓跨入門坎時,那管事猛然認出了紗帽下楊夫人的那張臉來,管事張大着嘴,半晌回過神後便急急高唱着又道:“幽州楊夫人到!”而這個時候,崔子軒已經攜着姜宓的手,雙雙進了大堂。

大堂中哄鬧的眾人猛然靜了靜。

又過了一會,四下重新熱鬧起來。可不管那些人說什麼話,他們的眼睛總忍不住朝着崔子軒和姜宓盯來。

陝西李氏的那位嫡子首先回過神來,他清笑一聲,大步迎上了崔子軒。來到崔子軒面前,他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後,笑嘻嘻地說道:“你小子行啊?”轉眼他又忍不住看向姜宓,笑嘻嘻再道:“什麼時候輪到吃你們兩個的喜宴啊?”

他這話一落,四周嗡嗡聲陡然大作,隱隱的,姜宓聽到好些人在說道:“還是崔子軒本事大,連楊氏都拿下了。”“幽州楊氏那麼大的基業,難道要併到博陵崔氏了?”“楊夫人這樣的女子,雖然納了她名聲不大好聽,可實惠還真不少,還是崔子軒了得!”

崔子軒一直含着笑,聞言他溫溫雅雅地看了四周一眼,坦然回道:“亂世兒女,活着已大不易,我和夫人乃是知己之交,喜宴是不會辦的。”

卻原來,他不準備納楊夫人為妾?於四周再起的嗡嗡聲中,李公子詫異地看了一臉篤定的崔子軒一眼,暗暗搖了搖頭,便笑嘻嘻地迎着兩人入了座。

在走向座位時,崔子軒伸出手,只見他牽着姜宓的手,同時入了座。

四周眾人見他與楊氏如此形影不離,親宓無間,卻又說出不納妾的話,不由一個個再度在心裡嘀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