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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聞得此話,當場就一陣天星亂墜的大罵一通,然後怨氣猶余的問道:“你倆年紀輕輕,偏偏遇見這麼一場劫禍,不知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沈苛嘆道:“誰也料不到世事如此無常,我倆現在都還彷徨無措了,又談何打算?”

中年人好像笑了一下,不再與他交談。

沈苛摸了摸鼻子,問道:“看大叔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必是有了什麼好出路?”

中年人笑道:“哪裡是什麼好出路,也就是我有個不爭氣的侄兒恰好居住仲都,我已捎人給他帶了口信,想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接我進城了,好出路是談不上的,終歸要比呆在這裡是要強上一點。”

沈苛笑着問道:“仲都一下子湧進這麼多人,難道方便么?”

中年人笑道:“這就是了,你剛來不曉得情況,城內若是有什麼親戚的,我們這些人也可上報官主,一者是省下軍隊的許多精力照看,二者對我們恢復往常也有幫助,所以只要有人救濟,也就方便了。”

沈苛笑道:“原來如此。”

中年人見其毫無意動,還以為他倆城內沒有什麼親戚,又見他們相貌非凡,氣質神異,不由生起一些籠絡之意,問道:“你們若是不知前路何處,不若隨着我一起進城。”

沈苛兩人對視一眼,都想這人是會錯意了,他們如何會走進魔窟去,只感好笑,擺手道:“多謝大叔好意,我倆尚還不想這麼早進城。”

中年人又以為他倆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是要在這外面的世界打拚出一份成績出來,也就不再多勸,只是道:“外面不比城中,你們若是遇見性劣狠辣的人,該低頭時就不要逞強,總是比浪費性命要好的。”

沈苛自然又是一番感謝,然後他之後有意無意盡挑些關於黑隸王朝,大隸城為何會被毀壞等一些事詢問出來,居然也從這落難的中年人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事,直到夕陽偏西的時候,他倆方才抽身退了出去。

夕陽只是灑下一片緋紅的光輝,便將大地萬物染得意境深遠。

微風在夕陽下拂過,帳篷外的林海猶如浪花舒捲,彷彿世間的一切都如這般美好。

沈苛兩人漸漸走出帳篷林,散步般來到了一座小山坡上,瞧着眼前的豁然景象,沈苛不由生出一片陶醉之意,漸漸地好像感覺到了天地萬物之間的呼吸。

東方發白瞧了他一眼,嘴角一笑,悄悄的退到數丈外。

夕陽一寸寸下沉,夜色逐漸籠罩過來,世界在人們的眼中變得模糊、黑暗。

遠處的帳篷點起了燈火,更遠處仲都的燈火將黑夜都照亮了半邊天,月兔東升,繁星似沙。

在林海沙沙聲中,燈火漸漸熄滅,繁星漸漸淡去,冷月漸漸下沉,又到了一天最黑暗的時刻。

當第一縷曙光自地平線掠出的剎那,好像萬物又開始有了活力,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昨天,但實際上,這已是繼第一天後的第二天。

沈苛一直沒有動靜,此時忽然笑了,道:“如期將至的元力,居然有種久違的感覺。”

東方發白雖是一夜未曾闔眼,可全無半點倦意,笑道:“恭喜。”

沈苛轉過身,盯着他笑道:“我好想找人打一架,體內好像有幾條小溪在蠢蠢欲動。”

東方發白駭然道:“小溪?”

沈苛道:“小溪。”

東方發白忽然就像見了鬼一樣,愣愣的盯着他,過了半響方才搖搖頭,嘆息道:“居然一夜間步入知己巔峰境界,也不知你到底是人是鬼。”

沈苛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一副放縱不羈的模樣,朗朗道:“朝聞道,夕死足矣。”

剛剛吃到糖的孩子,當然是捨不得死的。

這夜只是平凡的一夜,但到許多許多年後,世人卻認為此夜是世間最不平凡的一夜,它彷彿已註定被記入史載。

其實今日破鏡對沈苛說來,無非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者是自小經書生藥草淬身,筋骨雜質盡除。二者是從五歲起體內便住着一種造化火,在其相輔相成下,體質自是非同尋常。三者是其自小修行封穴術,深諳人體經脈諸竅。三者合一之下,可謂只消稍一感悟到元力,便如同水到渠成一般,甚至毫不誇張的說,他這些浪費的十八年,實在是一份了不得的潛力,單是基礎一項,便已非常人可以比肩。

厚積薄發豈非正是如此?

東方發白忽然道:“走罷。”

沈苛笑道:“去哪兒?”

東方發白指着前方豁然開闊的世界,笑道:“四處走走。”

沈苛笑道:“好,依你的。”

他們口中的四處走走當然不是散散步,一個無家可歸、毫無寄宿的浮游浪子口中的四處走走,通常就是天下。

說走就走,他兩人不再遲疑,根本沒朝身後的世界望上一眼。

走下山坡,沿着帳篷林邊緣,穿過一塊小林子,兩人便上了一條大道。

沈苛口中哼着曲子,仲都已被扔在身後。

東方發白笑着問道:“你好像懂的東西很多似的。”

沈苛問道:“為何有此一說?”

東方發白道:“比如你口中哼的,我便從未聽過這麼好聽的曲子”

沈苛的臉彷彿紅了一紅,道:“慚愧。”

東方發白道:“慚愧?”

沈苛撓了下頭,正愁不知如何應付他時,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急促又沉重的蹄聲,兩人對視一眼,似乎在問對方,需不需要迴避一下。

過了兩個呼吸,好像兩人都沒有迴避的打算。

沈苛笑道:“你可是逃犯,怎麼不避一避?”

東方發白反問道:“你呢?”

沈苛道:“我沒有這個習慣。”

東方發白笑道:“我好像也是這樣的。”

沈苛嘆道:“那就算了。”

東方發白點點頭,兩人不去理會蹄聲,繼續朝前走。

不一時,一隊黑騎果然自大道匆匆踏來,居前者一人駿馬飛揚,肩寬身壯,穿着一身黑色盔甲,腰間一口**吞鞘,凜凜然一條怒漢將軍。

人尚未至,但其雷鳴般的喝聲卻已傳出。

“前方行人閃開。”

沈苛與東方發白笑笑,果然側移了數步,靠邊行走。

沈苛瞧着那將軍小聲笑道:“你猜這人有多少斤。”

東方發白目不側視,搖搖頭道:“不猜。”

沈苛道:“那口刀看上去很值錢呢。”

東方發白這才注目看去,笑道:“好像是的。”

這時,這隊人正好與他們就要擦身而過,但不知為何,那將軍身下的駿馬卻猛然一聲長嘶,前蹄揚長而起,硬生生的險些把將軍摔下馬背。

幸虧將軍不愧身為將軍,過慣從戎馬背的生涯,手中韁繩猛提,雙腳緊夾馬腹,又硬生生將高馬穩定下來。

沈苛兩人則是面面相覷,心想這馬兒居然還有瘋病。

將軍喝道:“畜生作死。”

然後雙腿猛的一夾馬腹,手中長鞭狠狠揚起一記,只打得馬兒屁股發紅,夾得腹部啪啪作響,可它卻彷彿突然變成了驢子,偏偏犟着不動一步。

將軍果然不愧是將軍,過慣兵法交鋒的苦日子,心智已非小時,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轉身死死盯着沈苛兩人,喝道:“你們站住。”

沈苛笑道:“將軍有話請說,我們早就站好了。”

將軍道:“你如何識的本將軍?”

沈苛笑道:“不曾識得。”

將軍喝道:“既是不識得,為何知曉本將軍乃是將軍?”

沈苛笑道:“因為將軍如此人物,一看就知道是將軍,不需要識得都能識得。”

將軍的臉色彷彿好看了一點,問道:“你們哪裡人士?”

沈苛笑道:“外來人。”

將軍的臉色好像又好看了一點,既然是外來人,不知道他的名聲也總算情有可原,但仍是板著臉道:“打算到哪兒去?”

沈苛笑道:“四處走走。”

將軍喝道:“大膽,本將軍前兩天剛收到消息王都被人毀卻,而你兩人行為可疑,立馬隨本將軍回朝調查一番。”

沈苛笑道:“將軍瞧我倆有本事惹有將軍這等人物鎮守的王朝么?怕是有些高看我倆了。”

將軍喝道:“少拍馬屁,給我拿下。”

沈苛搖搖頭,笑道:“不行不行,我倆還有事呢。”

將軍喝道:“拿下。”

軍令如山,此言一出,場間立時響起一陣拔刀聲,身後數十黑騎猶如墨水般合圍而來,將沈苛兩人圍的水泄不通。

東方發白卻突然道:“躺下。”

魔力般的二字,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猶如山嶽般鎮壓而下,數十黑騎頓時如同沒了水分的干抹布,紛紛癱倒不起,一個個都是冷汗直流。

將軍不愧身為將軍,他非但沒有倒下,反而拔地而起,一下掠到幾丈高處,一刀劈下。

刀芒划過,地面被劈開出了一條深縫。

但沈苛兩人卻毫髮無傷,離深縫至少有了二三尺的距離,也不知是將軍劈歪了,還是他們躲開了。

沈苛忽然笑道:“將軍手下留情,我倆陪你走一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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