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唐靜的父親還是一個小商販。長年間走販江湖,隨波逐利。
有一回,唐老爺子到江南販絲,行經太湖,但見三萬六千頃煙波浩淼,七十二峰雲籠霧罩。
唐老爺子流連湖光山色,不知不覺行入雲水深處,迷了歸路。偏偏天不作美,又下起雨來。
湖面上只有菱藕芰荷,哪裡有避雨的地方。唐老爺子索性吟嘯徐行,正如詩中所言:一蓑煙雨任平生。
黃昏時分,唐老爺子方才尋得歸路,正要棹舟泊岸時,忽然發現蒲草叢裡有一點漁火。
唐老爺子尋思,身上所帶火具已經濕透,何不到那裡借個火,也好烘烘衣服,燒點熱湯。
唐老爺子刺船而去,漸漸行得近了,這才看清:一葉小舟上,一個披蓑衣的釣叟正在收魚桿,那漁火卻不見了。
唐老爺子心下生疑,只是不便明言。兩相問詢罷,唐老爺子說明來意。那釣叟說:他也沒帶火。只是剛釣到一尾鯉魚,正準備回家。
唐老爺子心知此中必有蹊蹺,便出錢買了那尾鯉魚。後來剖開,就得到了那顆珍珠。
打那以後,唐家的生意便做的順風順水,十年中成了揚州的豪富。唐老爺子以為都是那顆珍珠帶來的運氣,珍視非常。
蕭玄衣死打爛纏地逼着唐靜說出珍珠的來歷,唐靜已經結語了,蕭玄衣仍然意猶未盡:“哦,原來你把你們家的鎮宅之寶偷了出來。”
“什麼叫偷啊,我阿爺給我的行不行。”唐靜畢竟是少女心性,說完故事後,情緒也好了許多。
“老爺子不地道哈。”
“阿爺把寶貝給女兒,並且還只有我一個女兒,怎麼就不地道了?”
“我的意思是說,你家老爺子用一條魚的錢買了一個珍珠。你這不是騙人家嘛?”
“我們騙誰了?”
“披蓑衣那個釣叟啊。”
“我們願買他願賣,怎麼叫騙啊。”
“那你也得把情況跟別人說明了。”
“怎麼說明啊,當時我家老爺子只是猜測,也不敢肯定裡面有寶貝,或者看花眼了也不一定。”
“那就實話實說唄。”
“你是不是一輩子說得都是實話?”
這下蕭玄衣啞口無言,唐靜繼續說道:“指責別人的時候都理直氣壯,也沒想想自己是不是聖人,有沒有資格。”
蕭玄衣連忙轉移話題:“好了,好了,我還有一個疑問哈。”
“你說。”唐靜沒好氣。
“這珠子不是你阿爺從魚肚子裡面剖出來的嗎?”
“不錯。”
“這珠子在魚肚子里,就算它發光,你老爺子怎麼會看見呢?”
“我哪知道?”
“就算它發的光能透到魚外,你老爺子能看到,為什麼那釣叟卻看不到。”
唐靜被問急了,便反問道:“你還知道什麼叫寶貝呀?”
蕭玄衣舌橋了半天,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唐靜便繼續說道:“寶貝不就是匪夷所思的東西嗎?”
“匪夷所思什麼意思?”
“就是離奇古怪,你想象不到。”
“匪夷所思,當真是匪夷所思。”蕭玄衣覺得這個成語好玩,重複了好幾遍,然後又問道:“你這珠子能療傷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這個可是我發現的。”唐靜沾沾自喜。
“你發現的?”
“我以前比較調皮,在家喜歡翻箱倒櫃,在外面喜歡上樹下河。”
“看得出來。”蕭玄衣插話。
“話說我對這顆珠子覬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阿爺就是不給我玩,怕我弄丟了。
“有一次我跌倒了,碰在門框上,頭上起了這麼大一個包。哭得不要不要的。阿爺為了哄我,就把這珠子拿出來,在我額上摩,一邊摩一邊說:‘抹一抹包就掉了。’
“你猜怎麼著?”
“包就沒了唄。”蕭玄衣不傻。
“我哭着哭着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包就沒了。沒想到這珠子還有活血化瘀的功用。”
“那是你阿爺發現的好不好。”
“沒有我他能發現得了?”
“對了,你阿爺不是不給你玩嗎,後來怎麼又給你了。”
“小時候不給我,長大後就給我了。”
聽說這珠子那麼神奇,蕭玄衣不禁好奇,從唐靜手裡要過來看:“你這個珠子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
“跟着你這麼久,你也沒給它起哈。”
“叫它也不會答應,起名字幹什麼?”
“不如我給它起一個吧。”蕭玄衣起名字的癮又上來了。
“憑什麼讓你給它起啊。”
“唐小珠!反正這名字我起了,你愛用不用。”
“你才是小豬!”
……
山洞裡雖然比外面暖和,但畢竟是寒冬深夜,唐靜說著說著舌頭就有點硬了:“小珠……可惜不是……火,不然……飯已……熟多時。”
“你要是冷,我倒是有個主意。”蕭玄衣獻計。
“什麼……主意?”
“你不是會水嗎?這水裡肯定很暖和。”蕭玄衣不明說。
“你讓我……到水裡……去泡着,那衣服不……全濕了。”
“笨啊,你就不會想想辦法?”
唐靜想了一會兒,不得其解:“你不會讓我脫了……衣服吧。”
“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想到你這人……那麼壞,竟然想……”
這下蕭玄衣冤枉的不得了:“山洞裡就我們兩個,我要是壞人,早就把你吃了。”
蕭玄衣這話讓唐靜無法反駁,只得說道:“你可能……不是壞人,不過呢……”
“不過什麼。”
“我……那個……之後,你看見了,突然變壞怎麼辦?”
“要不這樣,你把珠子捂起來,這洞里黑咕隆咚的,誰能看得見。”
“反正……我就是……不下水。”
“不下水你就捱着吧。”
冷跟欠債一樣,不還上的話,連本帶利會越來越多。沒過多久,山洞裡就響起牙齒相碰的聲音。
照這樣下去,不用到天明,唐靜就得凍成冰雕。蕭玄衣想了想,只好把自己的棉衣脫下來,扔給唐靜。
“你……不……冷啊?”唐靜問。
“我比你抗凍。”
蕭玄衣話剛說完,棉衣又被扔了回來:“怎麼著,嫌臟?”
“你背……過……臉……去。”
“放心,我不會偷看的。”
蕭玄衣將棉衣撿起來穿上,背後就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便是下水聲。不一會兒,牙關相碰聲變成了嬌喘連連……
都在一個山洞裡,不聽又不行,還真讓唐靜說中了,蕭玄衣心裡漸漸繁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