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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識了朱丹以後,蕭、李二人的行程反而慢了下來。箭論刀,抵掌談兵,有時還拐個彎兒追兔子。

蕭玄衣心懷鬼胎,倒也不好催促,在路上不知不覺就行了四、五天。

這天黃昏時,眾人抬頭看到了一座雄州:畫角聲里雉堞隱隱,城頭上一彎新月如鉤。朱丹來過豐州,當下用馬鞭一指,歡聲說道:“我們到豐州城了。”

在路上時,蕭玄衣還擔心:要是到了豐州城,驀然撞見赫連鐸怎麼辦。眼下這般光景,正可以銜枚疾走。

一行人進了城,城內已經燈火初上,畢竟是塞外名城,大街上依然熙來攘往,有漢人,也有胡人,有投宿的商旅,趕着成隊的騾馬,有夜遊的胡兒,正嘯聚結夥。

朱丹熟門熟路,帶領眾人先找到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後,李克用說道:“好幾天沒有大吃一頓了。”

“這裡的‘大骨頭’最有名。”朱丹介紹。

“就是帶肉的骨頭?”

“對,有牛骨頭,馬骨頭,羊骨頭……”

“啃骨頭有意思。”

見李克用同意,朱丹吩咐四個隨從自己解決,便帶着蕭玄衣、李克用出了客棧。

夜市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街道兩旁的店門口,幾乎每家都駕着一口大鍋,鍋上熱氣騰騰。不用問,鍋內煮得都是肉骨頭。

“我還以為是什麼稀罕貨,原來遍地都是。”蕭玄衣有點失望。

“這你就不懂了,太原的汾酒有名,到了太遠,滿大街都是賣汾酒的。蘇杭的刺繡有名,到了蘇杭,滿地都是賣刺繡的。”李克用解釋道。

“在我的印象里,你沒去過蘇杭吧。”蕭玄衣指出。

“這還用去嗎,想也想得到。”

“三哥說得不錯,名氣都是比出來的,要找駿馬到草原上,要找美女到長安城。”

見朱丹幫腔,蕭玄衣自動結束了爭論。心裡不禁說了一句:小人之態!

估計是賣骨頭的太多,三人在夜市上轉了兩圈,竟然沒找到一家合適的,最後李克用等不及,隨便指了一個店。

這家店是賣羊骨頭的,三人嫌店內不爽利,就要了一張桌子,當街坐下,不大一會兒,兩壇酒,一大盆熱騰騰的骨頭端上來。

蕭玄衣問店家要了幾雙筷子,朱丹謝過不用,李克用把蕭玄衣鄙夷了一回,用手撈起一根骨頭,大啃起來。

羊骨頭煮得離骨離肉,肉味也十分香美。蕭玄衣吃得口滑,李克用和朱丹一手拿着骨頭,一手端着酒碗,更是不亦樂乎。

一盆羊骨頭轉眼見底兒,三人又要了一盆,一直吃了五盆,這才停下。

蕭玄衣放了筷子,李克用和朱丹把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又各自倒了一碗酒,李克用喝了一口酒,漱了漱口,一伸脖子咽了。

蕭玄衣見狀笑道:“一點都不浪費哈。”

“這是我們老李家的家風。”李克用煞有介事。

給逼就裝!蕭玄衣差點沒笑出水兒來:“別說你李老三,就是老爺子,我也沒見有多節儉。”

“實不相瞞,老爺子是有點敗家,吹個風都要造座塔,但我這家風不是從他那傳下來的。”

“這家風你不從老爺子那兒傳,你從哪兒傳?”蕭玄衣好奇。

“肅宗皇帝。”

“肅宗皇帝?”

“不錯,就是那個敉平禍亂,中興大唐的肅宗皇帝。”

“有點遠了吧。”

李克用不理蕭玄衣的譏諷,說了一則故事:

當時肅宗皇帝還未登大寶,一次,玄宗皇帝帶着孩兒們估計也是啃羊骨頭,吃完以後,人人搞得兩手油,各位皇子紛紛找水洗手,只有肅宗皇帝,要了一張餅,將手上的油揩在餅上吃了。玄宗皇帝暗自嘉許:這才是興家的主子。

李克用撮着牙花子講完。蕭玄衣聽得直撇嘴:“就算有這檔子事兒,但你們李家也夠不着啊。”

“看看,你忘了我們李家怎麼來的了。”

李克用家是皇帝御賜的姓,跟皇家算是一族。他攀親皇家也說得過去,一番話說得蕭玄衣瞠目結舌:“這樣也行?”

“這都是拜龐勛所賜哈,不過當時要是朱丹兄弟出馬,也沒我朱邪家什麼事兒了。”

聽到李克用的揶揄,朱丹漲紅了臉:“三哥取笑我。”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起當年在長安的事兒,說笑一回。”

“三哥去過長安?”

“在那呆了將近一年。”

“三哥說說長安。”朱丹頗好奇。

“這個太籠統哈,就給你說說喝酒吧。”李克用說著端起酒碗。

長安富貴人多,整天閑着沒事,就喝酒就能整出很多花樣來。什麼喝梨花酒要用翡翠杯,喝葡萄酒用夜光杯。這些還都不用說。光是什麼時令,怎麼喝酒都有很多講究。

比如說春天,陌上花開,東風解衣,酒一般不在家喝,帶着兩個小奚奴,挑着酒食,村落阡陌之間,一邊走一邊喝。

秋天萬物凋零,則非歌不飲,找上幾個朋友,帶着幾個樂伎,或登高,或臨遠,樂伎們朱肉相發,好朋友聯臂而歌,不醉不歸。

“此外還有什麼曲水流觴,裎體裸飲之類的,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怎麼叫裸飲。”朱丹好奇。

“比如夏天,天氣本來燥熱,再喝烈酒難免大汗淋漓。衣服粘在身上,粘乎乎的,很膩歪,這時候找一處靜室,脫得赤條條的,焚上香,喝着酒,彈彈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有錢人就是浪白。”蕭玄衣嘆口氣。

朱丹則聽得心向神往:“三哥,要不今晚咱們帶着酒肉回客棧,裸飲一把。”

“要裸你自己裸。”

三人正閑扯之間,嗚咽纏綿,遠處傳來一陣蕭聲。李克用細聽了一會兒道:“這邊陲之地,竟然還有吹簫的?”

“有什麼奇怪嗎,草原上的人都會兩下子。”

朱丹所言不虛,牧民們放牧之際,閑着無聊,又沒人說話,一般都要擺弄樂器,所謂“涼州七里十萬家,胡兒半解彈琵琶。”

“要說彈琵琶,羌笛什麼的,倒也不足為奇,簫卻是漢人的樂器。”李克用道。

“胡人就不能用漢人的樂器了?”

“也行,不過那人肯定是行家。”

李克用又細聽了一會兒說道:“吹簫的應該是個女的?”

“女的?”蕭玄衣心中一動。

“不錯,她吹的調子是樂坊的《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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