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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城以前還不叫雲中城,那時只是一片無人知的荒山野嶺,住着十來戶隱世不出的人家,直到一名雲遊四方的道士途經此處,觀其山靈水秀,說道:“此處鍾靈毓秀,日後必是人傑地靈。”

說罷爬到一處雲繚霧繞的懸崖邊上,提劍一陣疾刺亂舞,在峭壁上鑿下“一朝登雲中,試與天問高”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殊不知天道之浩瀚豈是凡人可以窺探的?那道士看着自己作的兩行詩不住點頭,突發奇想不如將自己生平事略也刻在這崖壁上,讓後世觀摩,正待實踐,卻不料一腳踏中一塊鬆動的岩石,就此跌下了千丈懸崖,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

原本只是那道士當年半生不得志,隨口胡說八道一通,怎料得一千年後,還真叫他一語道中,如今雲中城發展成為九州之上最大的一座城市,坐擁數百萬人口,佔盡天下有利地勢,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而他當年留下的兩行詩,現如今就在東城處一片峻岭之上,但見山上草木蔥鬱,雲霧繚繞,無數亭台樓閣若隱若現,恍如仙境一般,正是當今四大世家之首的蕭家所在。

這日蕭家熱鬧非凡,各門各派都聚集在了飛雲庭里,因為這一日正是四大世家會武之日。飛雲庭建在半山腰上,規模之大堪比皇宮大殿,即便萬人也能輕易納下,不到正午,廣場上已是人影密集,喝彩之聲此起彼伏,但是自中央演武台上傳來一聲震天巨響過後,所有的喝彩都變成了驚咦。

“不可能吧!一掌!才一掌他就倒下了,他可是蕭家的天才啊!”

“假的吧?去年我見過他比武,他可是一人就打敗了另外三家所有選手啊!”

人群涌動,所有人都滿目驚駭望着中央的大武台,而武台上一名白衫少年,此刻被另一個青袍人踩着胸膛,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

“喂!蕭塵你還在做什麼!起來打他啊!”

往飛雲庭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了,蕭塵噗的一口鮮血噴出,再也難以凝聚起一絲內力,方才那一掌,對方應該是將他經脈震斷了。

“你不是夏侯景,你到底是誰……”他臉上痛苦無比,吃力的說著。

夏侯景冷冷笑了笑:“你不是蕭家的天才么?怎麼?起不來了?”說著腳下更加用力了。

蕭塵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此刻胸膛上就彷彿有一座泰山壓着,完全動彈不得,一直以來,他都是被家族當做天才來培養,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不能輸”,然而就在剛才,他卻輸得一敗塗地。

台下的裁判員終於不再抱任何希望,開始倒數起來,蕭家那邊所有人額頭上都凝了一層密密汗珠。夏侯家那邊的人卻是滿面春風得意,甚至已經忘了這裡是蕭家,開始肆無忌憚嘲諷起來。

而場外無數蕭塵以前的崇拜者,此刻也都紛紛扼腕嘆息,不少人已經開始搖頭轉身,僅剩下一小部分人還在等他絕地反擊。

就在這時,一道淡綠倩影飄身飛到武台邊緣下方,冷冷說著:“夏侯景,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那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身着一件淡綠流仙裙,腰懸一柄長劍,冰冷的話語像是提醒在場的每一個夏侯家人,凡事切勿過火。

她乃皇甫家的大小姐,皇甫心兒,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夏侯家人聽聞此言,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閉口不言,眾人之所以這般忌憚於她,並非因她是皇甫家的小姐,而是她的另一個身份——天風門的記名弟子。

天風門乃是九州最大的修仙門派,一個鍊氣境的弟子或許還不足為懼,但是一個築基修者卻可以匹敵凡塵中任何一個武學高手,而一個結丹境修者便可掃蕩一整個家族,若是元嬰境修者,那麼足以滅掉凡塵中任何一個武學世家。

夏侯景冷冷一笑:“他的經脈已被我震斷,怎麼?皇甫小姐,難道你下個月還要嫁給一個廢人嗎?”

這一句話說得尤為大聲,以至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除了惋惜還是惋惜,曾經的天才,怕是將來再也無法練武了。

蕭塵此刻心中宛若刀割,他最不想的,便是讓自己的未婚妻看見自己現在被人踩在腳下的模樣,然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大喊:“你來做什麼!你走啊!”

皇甫心兒臉色也是變了變,冷冷說道:“他再怎樣,也還是我將來的夫婿,夏侯景,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否則……”

她說話時腰間長劍不住顫動,隱隱有嘯鳴之聲傳出,令得在場每一個夏侯家人都是臉色一變,一名中年人咳嗽一聲道:“好了,景兒,下來吧。”

夏侯景冷冷一笑,終於將腳從蕭塵身上移開,皇甫心兒見狀立時便飛身上去,然而卻被瞬間起身的蕭塵袖袍一拂,送了回去,台下圍觀群眾不禁都是一怔,他不是經脈被震斷了嗎?為何還能使出內力?

但見蕭塵雙眼布滿血絲,皮膚上也有絲絲鮮血滲出,一字一頓道:“夏——侯——景!”

皇甫心兒似乎看出了一點端倪,臉色一白,忙喊:“蕭塵哥哥不要!”而遠處蕭家裡一名中年人見狀也是神情大變,猛喊道:“塵兒住手!”話音甫落,足下一點便往台上縱去。

跟着四五名蕭家武者也往台上飛去,然而幾人尚未到達武台邊緣,便被台上驟然捲起的一股狂風推了回去。

“塵兒快住手!”蕭家那中年人目眥欲裂,但是此刻武台邊緣像是被籠罩了一層神秘力量,任誰也上不去,蕭塵也聽而不聞,仍是不住催動咒訣,僅片刻他全身衣衫便被皮膚里滲出的血液染紅,眼角也有鮮血溢出。

忽然間台上狂風大作,彷彿天地間的元力都被帶動起來,附近無數人耳中都已開始嗡鳴起來,更有不少功力微末者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相繼暈倒過去。

夏侯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不對,足下一點便想往台下飛去,不料蕭塵狂喝一聲,登時風雲驚變,一股毀天滅地之力以他為中心蔓延開來,剎那間台上播土揚塵,頃刻已是再難視物,而台下許多人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推飛了出去。

待煙塵逐漸消散,只見以大理石砌成的武台,竟然坍塌了大半,而蕭塵此刻站在台上,衣衫浸血,宛若一具雕塑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一名檀袍老者自遠處騰空而來,瞬間便飛入台上,迅速封了蕭塵身上幾處大穴,提着他往後山的方向遠去。

一個月後,蕭家,紫藤閣內。

屋中陳設素凈典雅,桌案上靜靜擺放着一張深檀色的古樸瑤琴,蕭塵終於恢復了意識,第一個念頭是:“我還活着嗎?”想要睜開眼,卻發現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好似神魂游離在體外,只能聽見房中人說話的聲音。

“唉,令公子經脈寸斷,還能活着已經是個奇蹟了,只是恐怕以後只能躺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