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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後,蕭塵去到屋外,但見滿庭花開正盛,清風徐來,沁人心脾,然而在他眉間心上,卻始終有着一縷深深愁意,無計可消除。

他上一世只是個玄青門弟子,除了師父,什麼也沒有,然而這一世成為了富家少爺,什麼都有,卻唯獨沒有了師父。

“師父,你說一千年後再相見,數千年過去了,你卻又在哪呢……”

數千載時光,不過一夢而已,一夢醒來,滄海變桑田,曾經所熟識的人都已化作冢中枯骨,成為這渺渺天地間的一粒塵埃,唯獨他卻還活着,這是怎樣的一種孤獨,寂寥。

庭院外響起一陣細細的腳步聲,是小若回來了,她見蕭塵走到院子里來了,慌忙跑了過去:“少爺你怎麼出來了,小若快扶你回屋。”

蕭塵捋了捋她額頭被風吹亂的頭髮,輕輕一笑:“小若,以前的我待你不好,你別往心裡去。”

眼前這個丫鬟是他母親幾年前從山下一個惡霸手裡買來的,平常替他打理書卷,然而以前那個他卻總是對對方呼來喝去,也從來沒誇讚過對方一句,也從來沒對她笑過一次。

因為那時的他冠着家族天才之名,總是盛氣凌人,所有人見了他都要低頭繞着走,故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見他功力被廢,蕭家那些小輩可是個個開心得不得了。

小若手足無措,整個身子已經顫抖起來,眼中淚水泫然欲滴:“是不是小若哪裡做錯了?少爺不要趕小若走……”

蕭塵輕輕撫了撫她額頭:“傻丫頭……”輕嘆一聲,看來以前的自己對人真的是很不好呢,連一個丫鬟都這般害怕,甚至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吼過皇甫心兒……看來明天也該好好去向她道個歉。

小若又哽聲道:“剛剛回來時,聽長老們說……說少爺武功沒了,要將小若領走,求少爺一定不要讓他們帶走小若……”

蕭家有着規定,無法習武者是不能有丫鬟服侍的,蕭塵輕輕一笑,果然,那些老傢伙已經開始琢磨着對付自己了。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夜裡,一輪明月如似玉盤懸掛高空,月光透過窗格,斜斜灑進屋裡,蕭塵腦中思緒萬千,坐在床頭,來回摩挲着他那張檀色瑤琴,不由得想起了師父當年贈給自己的那張名喚伏羲琴的瑤琴。

如今伏羲琴在哪,還有琴中那隻總是很孤傲的琴魂夙夜,當年的摯友,又去哪了……

懷着這樣的想法,他睡著了,這一晚他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見皇甫心兒淚眼婆娑來向他告別。

醒來時驚了一身冷汗,起床見外面天剛破曉,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正是一天氣清之時,索性去到外面盤膝運功,修鍊起以前的功法來,然而漸漸的,他發現能感受到的元氣竟然微乎其微。

此間靈氣實是太過稀薄,無法打破修鍊的第一層枷鎖,若按照這種速度,莫說要他重回元嬰境界,就是重回築基境恐怕都要花個十年八載,這卻如何是好。

其時天已大亮,縷縷金光斜灑下來,庭院外忽然響起一陣窸窣的腳步聲,他並未在意,此處為蕭家所在,又逢爺爺大壽之際,有人經過也不足為異。

只是那腳步聲越走越近,越行越密,一步步緊逼,分明是衝著他而來。

蕭塵心中凜然一驚:“是殺氣!一股冷冽的殺氣!”他現在的神識感應比從前敏銳了無數倍,絕不會有錯。

“誰!”他猛然回過頭去,但覺一股涼風掃過鬢髮,眼前除了幾株水仙隨風搖曳,卻是空無一人。

那股氣息,忽然間消失了。

就在這時,他背後響起一個少女似笑非笑的聲音:“小子,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蕭塵回過身去,見庭內不知何時進來了一名少女。

那少女肌若冰雪,眉目如畫,身着一件流仙紫裙,長發垂向背心,陽光照進庭中,彷彿給她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紫霞,在她腰間懸了一柄青色短劍。

“姐,你怎麼來了?”

那少女正是比他年長三月的堂姐,蕭玉。蕭玉雖是女兒身,但若論起武道修為,卻不在從前的他之下,一身劍法造詣,更是無人能及。

蕭塵鬆了一口氣,心想剛剛難道真的是自己太緊張了嗎?不對,剛剛這附近確實還有一個人,想要殺自己!莫非真的是蕭家有人想要除去自己嗎?

蕭玉柳眉一蹙,彷彿聽見了什麼最古怪的話,驚訝道:“臭小子你今天不叫我小丫頭了?”

蕭塵淡淡一笑:“長幼有序,我豈能再像從前那般胡亂相稱。”

“怪了怪了!你今天還不跟我頂嘴了,你不會是發燒了吧?”蕭玉說著去摸他的額頭,見無異,蹙眉道:“小子你到底怎麼了?昨天我聽四叔說你醒了,今天便來看看你,你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

蕭塵輕輕一笑:“好了姐,今天是爺爺八十大壽,我們該去敬茶了,不能失了禮數。”說罷往庭院外去了。

蕭玉怔怔站在後面:“怪了怪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這句話以前都是我跟你說的……哎等等我!”

兩人走在去往飛雲庭的幽徑上,道旁草長鶯飛,蝶舞翩躚,又有清泉從旁經過,煞是一番好景緻,蕭玉道:“對了臭小子,你跟皇甫心兒的婚事打算怎麼辦?來時我已經聽大伯他們在說此事了。”

蕭塵眉毛一挑:“哦?大伯他怎麼說?”蕭玉躊躇許久,終是輕輕動了動嘴唇:“大伯說……說你如今功力盡失,恐怕不能再……就算要與皇甫家結親,也須找族中另外的人去……”

蕭塵冷冷一笑,這個大伯蕭天啟,從前便是絲毫不待見自己,這次會武失利,功力盡失,想必他才是最開心的那個吧,但是心兒與自己從小認識,這樁婚事又豈是他說了算,竟還想另外找人代替自己成婚,真是荒唐可笑。

猛然間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蕭天啟身為蕭家賞罰長老,掌管蕭家古武秘籍,而上個月夏侯景使出的功法,隱約有點像蕭家古武里的一種上乘掌法,這其中莫非有着什麼聯繫么……

當然,這只是他一閃而過的念頭。

到了飛雲庭,但見蕭家知客里里外外忙得不可開交,或是籌備酒席,或是組成禮樂隊在山道前迎接貴客,這還只是上午清晨,等到了正午,那時來的人還會更多。

二人進到東首一處大殿,大殿兩旁坐滿了蕭家年長一輩,中間則是站着幾十個小輩,正在紛紛向殿首一位精神矍鑠的紅袍老者祝壽。

見到這二人走進,殿里所有人都是一陣驚咦,齊想:“他不是被震斷經脈了么?怎麼現在看上去神清氣爽,好像比從前還要精神了?”似乎在他們心中,蕭塵現在就應該躺在床上起不來,那才叫一個好。

那紅袍老者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塵兒,玉兒,你們來啦!”話末了又向蕭塵問道:“塵兒,今日身子可還有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