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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84年二月,唐高宗李治久病不愈,薨於長安之後的第三年,唐中宗李顯被母后武則天貶為廬陵王,同年九月,李顯部下徐-敬業擁兵十萬反武,短短兩月後兵敗自殺。武則天立第四子豫王李旦為帝,是為唐睿宗,武則天垂簾聽政,攬所有皇權為一身,發展科舉,重用寒門,召天下賢才治理朝政,大唐由此更加昌盛。

是年為武后垂拱二年,公元686年。洛陽城外,煙籠春堤,翠透楊柳,朦朦的洛河宛然一道白練,映着淡淡的陽光,隱隱的鯉魚跳躍,撩起了層層的漣漪。遠遠望去,巍峨的城牆雄偉屹立,訴說著歷史的滄桑。東都洛陽,自隋朝開皇帝新建至大唐的重重修繕,已經成為唐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南來北往的文人騷客,集聚一堂的商賈大豪,更增添了這座城市的雍容及繁華。

河岸的綠蔭小道中,一位藍袍少年緩緩而行,面如冠玉,點漆的眼眸神采飛揚,圓圓的襆頭挽住黑色的長髮,兩條軟軟的絲帶隨風飛舞,猶增得少年幾分儒雅風流。一年一度春常在,漫領詩書花叢中,他彷彿洛陽城內的書生,值此春意繚繞時節,來到洛河邊感悟書中的妙諦。

驀然,一條瘦小的身影疾奔而來,撞在了少年身上,少年身子一晃,差點摔倒,來人剎不住腳步,相撞之下,身體改變了方向,朝河水跌去,少年眼疾手快,慌忙之下伸手抓住來人的手臂,用力甩向岸邊。

在這人跡寥寥的洛河邊,能讓兩人相撞,稱得上奇葩了。少年立穩了腳步,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是一位少女,她似乎驚魂未定,清秀的鵝蛋臉暈紅似火,月牙一般的眼神中閃爍着精靈的光芒,柔和的胸脯急劇的起伏。

少年驚訝的望着少女,仍然緊緊的抓住少女的胳臂,入手綿軟,淺淺的香澤撲鼻。少女漸漸有了怒色,用力甩開了少年的手,嬌聲訓斥:“好你個登徒子,膽敢調戲本小姐!”

少年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解釋道:“小生怕姑娘掉進河中,失禮之處,還請姑娘原宥。”

“這麼寬的道路,你竟然撞到我身上,你是怎麼走路的?以後把招子放亮點,再惹到本小姐,有你好看。”少女冷哼

一聲,急急而去。

望着少女漸漸離去的背影,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着自言自語:“明明是你撞了我好不好,反而成了我的不是了。”

前方不遠處,一面破舊的迎客幡鼓風飄展,中間大大的“酒”字看起來有些黯淡,四根骨裂的木樁撐起了枯黃的茅草屋頂,兩隻簡陋的桌子隨意擺放,分別圍着幾個樹樁作為椅子,原來是一座酒坊。

少年信步走進,只見三個客人佔住一張桌子,吆喝着矮胖的老闆上酒上菜。少年在空桌子旁坐下,要了一壺酒,慢慢的品嘗,觀察着四周。

酒坊的角落,一個鶉衣老者懶懶的靠着柱子,灰白的頭髮凌亂的遮住了半邊臉,盯着少年,一絲玩味的笑容轉瞬即逝。老者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少年身旁,嬉笑着說道:“這位公子哥,獨酌無聊,可否請小老兒喝一杯?”

酒坊老闆見狀,搖晃着矮胖的身體,慌忙跑過來:“韋老三,你又來蹭客人酒了,快點滾一邊去,嚇跑了客人,我打斷你的腿。”邊說邊用着手中油跡斑斑的抹布,抽向老者:“我這小本生意,早晚被你給攪黃了!”

韋老三靈巧的閃躲着抹布甩出來的水漬,笑呵呵的說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齊老狗,又不是喝你的酒,你管什麼閑事?”

另外一桌的三個客人,鬨笑着喊道:“韋老頭,今天這麼早就輸光了?又來混酒喝,小心哪一天醉死在洛河裡。”

少年看着韋老三瘦骨嶙峋的身體,在齊老闆的抹布中,顯得狼狽不堪,連忙站起身來,擋在前面:“一壺酒而已,算我的,這位老闆就不要再難為這位老人了。”

韋老三就勢坐下來,耀武揚威的喊道:“齊老狗,人家公子哥都答應了,你還囉嗦什麼?有什麼好酒好菜,快點端上來,這位公子哥付賬。”

齊老闆看着少年,似乎在徵詢少年的意見。少年點點頭說道:“就按這位老人家的意思吧,你這裡有什麼酒菜,就請端上來吧。”

齊老闆無奈的轉過身,嘴裡嘟囔着:“唉,這個死老頭也不知道修了什麼福,今天終於碰到了冤大頭。”手腳不停,收拾了幾盤菜,加了一壺酒,郊

外小店,也沒有什麼山珍海味,無非一些牛肉及豬下水。

韋老三看着面前小小的酒壺,用力的拍着桌子:“齊老狗,莫非你看不起這位公子哥?這麼點酒怎麼夠我們喝?上罈子來,先上兩壇酒,不夠再添。”

齊老闆皺着眉,滿臉的橫肉把眼睛都擠得看不見了,一手抓着一壇酒,重重的墩在桌子上,狠狠的說道:“喝死你這個老不死的。”氣沖沖的轉過身離開了,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小人得志的老頭。

韋老三眼睛晶亮,急忙忙抓過一壇酒,一掌拍開泥封,仰着脖子咕咚咚的灌進嘴裡,一道水柱汩汩而下,滿滿的一壇酒,片刻便見了底。

長吁了一口氣,韋老三蹲在樹樁上,滿是污垢的雙手掂起油淋淋的豬下水及牛肉,急不可待的掃蕩起來,一邊大口的啃嚼,一邊含糊的對着少年說道:“這位小哥,來,你也來。”

少年笑吟吟的望着韋老三:“老人家,你盡興,我量淺,就用這杯酒陪您干一個。”說完,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韋老三用力咽下滿嘴的豬肉,伸手把另一壇酒也抓了過來:“你這年輕人不錯,非常對老頭我的脾氣,多少年了,我還從來沒碰到像你這樣豪爽的人,今天我就借花獻佛,咱們再喝一個。”

說話間,又一壇酒被韋老三灌進了腹中,少年站起身來,手中的酒杯示意了一下,陪了一杯。

少年飲完杯中的酒,坐了下來:“老人家,我初到洛陽,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洛陽最近有什麼趣聞軼事,還請您多多指教。”

韋老三喝了兩壇酒,雙眼迷離,對着少年說道:“什麼老人家不老人家的,我有那麼老嗎?我姓韋,排行老三,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叫我一聲三哥。”

少年站起身來,對着韋老三作了個揖,道:“恭敬不如從命,三哥,小弟徐昌平,這項有禮了。”

韋老三哈哈一笑:“徐老弟,你雖然有些酸腐,但老頭我看着你就是對脾氣,你既然剛到洛陽,估計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不妨先住到我家中,咱們哥倆再親近親近。”說著話,兩眼更加的渾濁,俯在桌上,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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