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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欽德也算是一條漢子,眼看着土就要埋到胸口,這才長嘆道:“要不是我久病落下了隱疾,怎麼會輕易栽倒你們手中,只是可惜我身上的秘密,也隨着我湮沒在這黃土之中了。”

徐昌平與阿龍一愣,手中鐵鍬已經停了下來,但是胡欽德卻繃緊了嘴巴,再也不說一句話,英俊的臉上,稜角分明,透出幾分堅毅的神色,只是灰塵斑駁,很是狼狽。

徐昌平對阿龍說道:“兄弟,你將土拍實,看好這個雜毛。我和仵作先查看一下四太太的屍身。”

徐昌平將四太太的棺木拉出墳塋,揭開棺蓋,四太太死去還不到三天,屍體也未見腐爛,臉上錯落的傷痕,幾可見骨,凸顯在這昏暗夜色中,說不出的陰森恐怖,與四太太的倒是頗為一致。

徐昌平觀察着四太太,她的手指彎曲,骨節遒然,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長長的指甲塗著蔻丹,掌心向下,平放在身側。徐昌平小心翻過她的手掌,指甲中隱隱然有一些物事,細細看來,竟然是一些皮肉,已經枯結。

想起三太太口中的玉墜,徐昌平用力掰開四太太緊緊咬着的牙齒,仔細查看,裡面除了一些碎草泥土,再無其它。

徐昌平拉起軟泥一樣的仵作:“刺客們都死了,你不用害怕,驗完屍首,你就可以回去了。”

女仵作還沒有從剛才兇險的刺殺中清醒,勉強抖起精神,雙腿不住的顫慄,慢慢挪到了四太太的屍首旁。徐昌平轉過身,背對着她避嫌:“你將四太太的衣服剝下,將她身上的傷給我說一遍。”

悉悉落落的聲音之後,傳來女仵作顫抖的話語:“四太太右邊身體有六道傷痕,左邊有兩道,都在她的胸口附近,將乳-房割成了幾片,臉上傷痕四道,左右頰各一道,從耳邊一直划到下巴,橫着兩道,分別從鼻梢和上唇出划過。”

“她的身上有沒有被指甲抓破的傷痕?”

女仵作仔細搜尋許久:“沒見指痕,只有利器劃破的傷痕。這些傷痕都不是致命傷,想必四太太是失血過多而死,不過在胸口還有一處淤青,似乎被重物撞擊後留下的痕迹。”

徐昌平讓仵作將四太太的屍首重新收殮,讓她自行離去,自己則將棺木按照原來的樣子掩埋好,這才來到了胡欽德面前。

阿龍與胡欽德兩人正在運氣,四目相對,狠狠的看着對方,誰也不肯眨眼,如果目光能殺人,胡欽德倒是不落下風。

“我與飲血堂從無交集,他們竟然兩次刺殺與我,想必都是因你而起。我與你相識,也是因為花五娘之事,而且當時我也不算首要,你如此人物,想必不會因為兩相厭倦的花五娘大動干戈,那為了什麼,讓你對我起了殺意呢?”徐昌平在胡欽德面前蹲下,慢慢分析着與他說話。

“以前飲血堂並沒有對我動手,就在我與來俊臣交易的那晚,你們才埋伏到了汴州城外,意圖刺殺我等。必然是你們發現我將玉箋交給

了來俊臣。既然知道玉箋不在我手,你們仍然對我下手,那說明你們不是為玉箋而來,動手之際,全是殺招,也沒有留活口之意,那說明你們怕我知道了什麼事情,才要對我滅口,而這件事情,必然牽涉到玉箋,玉箋出現在我手中,那也就是說,你們知道了我與玉箋原來的主人見過面,你們擔心我從此人口中得知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就是你的秘密,你的秘密與玉箋的主人,也就是你的師父有關,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胡欽德不由得臉上變色,他一向自詡聰明絕頂,在與秦家合作的時候,就是依仗自己的聰明才智,才博得了飲血秦家的支持。而這徐昌平,從自己的一句話,聯繫到近來發生的事情,竟然能夠料事如神,不由得對他心生恐懼,咬緊牙關,再不肯多說一句。

“看你神色,應該是我所料非虛。”徐昌平嘆息道:“你隱忍多年,不惜殺死自己的師父,我原本想,你是為玉箋之事,玉箋關係到隋煬遺寶,不由得人不動心。可你得知玉箋落入來俊臣之手,卻對他不加阻攔,任憑他獻給朝廷,而對我這個已經沒有玉箋的人,痛下殺手,那也就是說,你們所圖的並非只是寶藏,還有一個更加重大的秘密!”

“還有什麼秘密能比隋煬寶藏更讓人動心?”徐昌平沉沉的問道:“裂土稱王?佔據天下?不錯,寶藏是死的,有實力就可以去爭奪,你圖謀的必然是稱王稱霸,成為一國之主,那麼天下的寶物也都會歸你所有,你的師父是隋煬帝的遺孤,想必手中有一些物事,可以調動一些隱藏的勢力,助你圓了這個夢想,現在神武王朝,人心思定,天下太平,你急切之間不能下手,只好靜待時機,但是又擔心你的師父將那些秘密告訴我,這才忍不住對我下手。”

胡欽德臉色霎那間變了幾變,用力咬緊牙齒,抿住乾燥的嘴唇,死死的望着徐昌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那應該是我又說對了。”徐昌平平靜的眼神看着胡欽德,繼續說道:“飲血西秦是江湖世家,不但將從不外傳的絕學溯血心經傳授於你,而且給你服下用來控制你的藥物,派出大批高手來幫助你,這說明你與他們達成了交易。”

“你沒有從師父處奪得玉箋,也就失去了獲得隋煬寶藏的機會,秦家對你下如此大的功夫,你還有什麼東西能夠吸引住他們?那或許是看中了你的承諾,日後秦家與你共分天下。秦家在西疆,他們只是一個武林家族,雖然聲名赫赫,但要想興兵作亂,恐怕也不敢輕舉妄動,不過秦家距突厥不遠,隋煬帝當年曾對突厥遠征,莫非當時在突厥留下了什麼勢力,被秦家看中,決定與你找到這股勢力,然後問鼎中原?”

徐昌平信馬由韁,隨口拈來,句句看似不可思議,令人懷疑他的大腦有了毛病,但是每一句都重重打擊在胡欽德的心上,他終於忍不住了,嘶聲呼道:“你不用在此胡亂猜測,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秦家

必然會有高手前來救我。”

看到胡欽德氣急敗壞,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鎮定,徐昌平知道,自己的猜測已經接近他的秘密了,不過這個秘密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他關心的是目前刺史府的血案。

“你有如此重大的事情要去主持,殺我滅口對你來說算的上一件大事,這不奇怪。”徐昌平趁勢追擊:“不過你回來認祖歸宗,與你姐姐一起殺了刺史府的三太太和四太太,這些小事應該不會被你看在眼裡,難道她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就算知道你的秘密,你下手也不至於如此殘忍,這倒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什麼三太太、四太太,我從來沒見過。”胡欽德大聲喝道:“你要殺我,也不至於給我安這麼一些罪名,男子漢大丈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玉真子絕不會皺半下眉頭。”

“我現在還不會殺你,畢竟你是葉刺史的妻弟,葉刺史剛剛救了我性命,至少我要還他一份人情。”徐昌平對阿龍說道:“兄弟,我們走吧,把他帶回刺史府,那邊還有人在等着我們呢。”

阿龍在旁邊聽着徐昌平離奇的推測,津津有味,雖然有些聳人聽聞,但是細想之下,也似乎有些靠譜,他實在太喜歡和徐昌平待在一起了,有這麼多新奇的揣測,讓人耳目一新。這時聽徐昌平叫自己,答應一聲,從土中將胡欽德拔出,提到了手中。

這時天色已經黑透,刺史府護衛遠遠看到徐昌平和阿龍,手中還拎着一個人走了過來,趕緊上前迎接,等到看清了此人面目,不由得大吃一驚:“徐大人,這是大太太的兄弟,怎麼被你給抓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徐昌平擺了擺手:“這不是你應該管的,刺史大人呢?帶我去見他。”護衛不敢再多話,領着徐昌平去見刺史。

刺史如今在胡氏房中,與二太太劉氏和二公子葉鵬飛商量着什麼,昨日的血案,令眾人心有餘悸,晚上聚在一起,一來可以壯膽,二來也防止賊人再來逐一刺殺。韋瑤嵐、上官雨墨和張韻秋也都在這裡,等候徐昌平回來。

阿龍隨手將胡欽德扔到地上,胡欽德受制之下,不能反抗,摔了個結結實實,顯得狼狽無比。葉鵬飛大怒:“你們為何對我舅舅如此無禮,不說出緣由來,歐陽家雖然厲害,我們刺史府也不是吃醋的。”

胡氏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婦女,多年來的養尊處優,身體已然發福,肥胖的臉上抖動了幾下,帶出了不悅,手中握着的佛珠急速的轉動,口中輕輕念叨,並不說話。

葉鵬飛攙起舅舅,扶着他坐到椅子上,然後站到他的旁邊,對徐昌平和阿龍怒目而視。

“葉將軍,我們剛剛在四太太墳前被人刺殺,你舅舅也在其中,難道你不想聽聽他怎麼解釋嗎?”徐昌平淡淡的說道,自行坐下。

這下眾人都驚呆了,一個個瞠目結舌,看着垂頭喪氣的胡欽德,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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