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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裡面是滿眼的花燈,是那夜他帶她去看的琉璃燈,鏡頭的特寫掠過宮牆上的一盞盞形態各異的花燈,裡面還夾雜着陽光極力壓低的歡喜的聲音:“這麼多的燈!真漂亮!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燈!我喜歡這個!那個我也喜歡……我都喜歡!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是你給我的……”

鏡頭在長廊上來來回回的反覆,不知道她走了多少個來回。鏡頭的最後定格在她燦爛的笑臉上,那眼睛仿若寒星,笑容卻彷彿明媚的春光,跟璀璨華燈交相輝映,美得如下凡的仙子。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抱她回房的時候,她悄悄回頭看了一眼,那留戀的目光。

“那一夜你獨自一人看了一夜的花燈?如果你跟朕說你喜歡,朕願意天天陪你看。”他輕聲說道:“朕以為你一直以來只把朕當成了一個替身,一個可利用的工具。朕沒想到,朕給你的東西,你也會喜歡,也會往心裡去。”

陽光從來都沒有想到他會放下身段跟他說這樣的話,不禁也是哽咽難言,“你是我師兄,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你對我好我怎麼能不知道?我也知道在這個風雨飄搖的亂世,你這個一國之君、道家執掌,擔負著多大的責任。如果……如果我還有時間的話,我也想陪着你走過這段最孤獨最艱難的路。可是我實在沒有時間了,我的那個時代,天劫馬上就要到了,我的兄弟姐妹還在我的那個時代等着我回去,我不能放下我的責任不管,我也不能讓同道以為我道家門人是臨陣逃脫的逃兵。”

朱由校扶着她瘦弱的肩膀,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她孱弱的身體輕得就像一片羽毛,那麼的單薄無力。

他緊皺着眉頭,悵然說道:“別哭了,朕送你回家!”

*

翌日凌晨。徹夜未歸的君王回到了養心殿,在養心殿門口守候了一夜的王公公趕緊起身迎了上去。

“皇上,夜裡更深露重,您這一夜是去哪兒了?讓老奴好生擔心。”他跟在朱由校身後。給他披上了狐皮大氅。

朱由校走進養心殿,負手而立,沉吟半晌,最後終於像下了決心一般,回頭對他說道。“宣高鴻進宮!”

新一天的太陽升起的時候,沉寂了一個月之久的翊坤宮的宮門猝然打開,王公公帶着幾個小太監走進了宮院裡面,只見寧妃娘娘身着鳳袍,頭戴鳳冠,依然是一副雍容華貴傾倒眾生的模樣,見他進來了,她抬起頭,面色平靜地看着他。

王公公揮揮手,身後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端着手裡的托盤走上前來。托盤上面放着一個玉白的瓷瓶。

“寧妃娘娘,時辰到了,請上路吧。”他躬下身,恭恭敬敬地說道。

香蘭站在寧妃身邊,面色蒼白,扶着她的手都在顫抖。

“有勞公公了。”寧妃拿起瓷瓶,仰起頭,眼也不眨地一飲而盡。

王公公也神色緊張地盯着她。

片刻後,鴆毒發作,鮮血染紅了鳳袍。一代貴妃平靜地栽倒在地,香消玉殞。

“娘娘!”香蘭哭叫着撲到她身上,又立刻被太監拉開,一塊白布蓋住了遺體的臉面。

王公公放下了紗帳。轉身尖着嗓子,拖長了聲音叫道:“寧妃娘娘,薨——”

翊坤宮裡的奴才跪了一地,一片悲聲。

*

長安街上,兩騎快馬飛馳而過,陽光坐在馬背上。靠在朱由校懷裡,回頭看了一眼漸漸消失在身後的紫禁城:她這兩個月來心心念念要離開的地方,今天終於離開了,可是卻因此搭上了一個無辜女子的性命。

朱由校見她悲切的樣子,輕聲說道:“她這一生為奴為婢,死後能以貴妃的儀仗下葬,是她的福分;她雖然今生命薄,但是來世的榮華富貴是少不了的。”

陽光怕冷似地縮在他的大氅裡面,蒼白着臉,滿目蕭然:翠竹是替她死的,她若不替她死,她便走不出這皇宮。翊坤宮裡的下人,只有她最聰慧過人善解人意,只有她跟她主僕情深,也只有她對她忠心耿耿——就因為她忠心耿耿,所以只有她能替她去死。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人世間最悲涼的事莫過於此。

“殺人的人未必是惡人,救人的人未必是聖人。這世間的善惡本就沒有那麼分明。你要麼做一個柔軟的女人,不沾殺戮,不救蒼生;要麼做一個心硬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棄小節成大義,也能算得上豪傑;你這樣心軟,性子卻硬,只會傷及自身,苦了你自己。”朱由校攬着她的腰身,在她耳邊說道:“此番一別,也許再見無期,朕之所言都是肺腑之言。回到你的世界見到他,不要再什麼都自己硬撐,要做出一個柔軟的姿態,讓他體諒你的苦楚,憐惜你的痴情,不要事事逞能。”

陽光默然不語,只點點頭,輕聲說道:“你也要保重自己。”

朱由校低下頭,對她笑笑:“朕不急,四百年後,朕自然會與你再續前緣。你來世的一番痴情,足以補償朕今生的遺憾了。”

秋風蕭瑟,冷冷地拂過臉頰,陽光的心裡也是一片蕭索:這人世間的緣分,不知何時是起,也不知何時是終;不知何時是因,也不知何時是果。

這一場相遇,也不知道是時間的錯誤,還是上天註定的一劫。

三人兩騎,一路飛奔出了京城,在郊外的一處樹林中停下。

朱由校抱着陽光下了馬,拿出羅盤在樹林中仔細搜尋,高鴻隨後也下了馬,跟在兩人身後。

“這裡有聯通三界的通道,也是地氣聚集之處,在這裡最容易找到時間的缺口,穿越成功的可能也大一些。你試着運行一下真氣,確定氣息能運轉自如再嘗試穿越,萬不可強行為之。”朱由校握着陽光的手,諄諄叮囑着。

陽光抬起頭,對他一笑:“你放心,我這一個月不食五穀,體內的真氣比來時充盈了許多,只要掐算好時間,應該沒有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