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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景瀾眸中掠過一霎的茫然,轉瞬便恢復了常態,嘴邊帶起一抹笑痕,若有若無地轉開了話題:“對了,你近來總是護着顧傾顏,莫不是對她有幾分好感?”

他言及於此,眼裡多了幾分揮之不去的陰雲。`

即便他對顧傾顏尚未有情愫,兩人之間也未有魚水之歡,但她畢竟掛着自己女人的名號。倘若兄弟覬覦自己的女人,總是令人很不舒服的。

“我豈是那般的人?”輕塵先生失笑,那張如謫仙般飄渺出塵的臉上,顯出幾分朦朧的恍惚。

沉默了良久,他緩緩道:“我先前說了,她很像曾經的我。更何況,你對她的偏見實在是太大了,正是因為如此的偏見,你才會對她百般看不順眼。”

他微微一笑,燦如花開。

很難相信一個男子,竟然能夠擁有如此粲然到驚艷的笑容,眉眼間笑意閃爍:“若是你能夠敞開心扉,打開心結,相信便不會如此了。”

鳳景瀾垂下那雙狹長的眸,眸光瀲灧,若有所思。

他的心裡,因為一人而豎起心防,從此再也未曾解開,而是將全部的自己都封鎖在冰冷的外殼內。

楚嬌柔不勝酒力,長長地打了個呵欠,姿態慵懶愜意。

顧傾顏生怕她不覺之中出聲音,連忙衝上去掩住了她的嘴。

楚嬌柔果然乖乖住了嘴,可她沒有料到的是,她閃身時帶動的疾風,將灌木叢吹得沙沙作響。

原本靜靜沉思的鳳景瀾,聽出這道風聲的不同尋常,頓時抬起頭來,警惕地環視四周,眼裡閃過陰鷙的神色:“誰?給我出來!”

顧傾顏心尖一顫,暗自腹誹:這麼細小的差距都能聽出來!

她一手拉起楚嬌柔的手,另一手拎起裙角,竭力藏在低矮的灌木叢後。但今日她二人穿的衣服儘是鮮艷顏色,粉色與鵝黃衣角交織,在暗夜裡一眼便看得醒目。

鳳景瀾一眼便看見了那一抹鵝黃裙裾,半掩在灌木叢中。猶覺得旁人看不出端倪。

“給本宮滾出來!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微啞的嗓音里,帶着一份不易察覺的暴怒,頗有一股**被人窺探之感,恨不得將來人劈成兩半。

顧傾顏在原地滯了三秒鐘,感受到兩道灼灼的視線。緊緊地注視在自己的身上,最後才無奈地深吸一口氣,毅然走了出去。

“是你們?!”鳳景瀾面色微愕,轉而拂過一抹陰霾。`

先前他們所談及的一切,豈不都落入了楚嬌柔和顧傾顏耳中?萬幸的是他們沒有談及政事,否則豈不是一切心血都付諸東流!

“誰讓你們偷聽的?或者說,誰派你們來這裡的?”鳳景瀾橫眉冷對,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甫一見到顧傾顏,便覺得心中隱隱有火焰在熊熊燃燒,可謂是見到她就來氣。

這豈止是因為偏見?恐怕是因為他和顧傾顏這女人八字不合吧。

顧傾顏落落大方地抬眼正視他。答得不卑不亢:“臣妾原本是無心之下來到此地的,不過剛來一會兒,未曾聽見……”

“本宮不要聽你的辯解之詞!”鳳景瀾猛地打斷了她,邁步走到她面前,骨節分明的手,大力地捏着她的下頜,力道大得幾乎快要捏碎她的骨,強迫她露出掙扎痛苦的表情,心中便多了幾分愉悅。

他驟然鬆開鉗制住她的手,嘴邊一抹冷笑:“立刻到本宮的書房來。本宮在書房等你。若是你真的偷聽到了什麼機密要事,本宮絕對饒不了你!”

拋下這一句話之後,他便轉身而去,頎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暗夜盡頭,徑直走向了通往書房的道路。

他走得瀟洒,但卻攪亂了一池春水。

顧傾顏心神微微一震,安撫似的拍了拍楚嬌柔的背。

幸而,鳳景瀾只懷疑了她一個人,楚嬌柔倒是幸免於難。

“你莫要太在意。景瀾他心性便是如此,冷心冷情,唯有對特定的人展露溫柔。”身後,一身青袍的輕塵先生不知在何時走近,俊秀的五官上浮現出清淺笑意。

“只可惜,我恐怕永遠都成不了那特定的人了。”顧傾顏扼腕而嘆,悵然若失。

面前的輕塵先生,才是她真正欣賞的那一類男子,儒雅溫柔,俊逸溫潤,如同天上的謫仙般完美。

而不是像鳳景瀾那樣的大冰塊!

“勞煩先生將嬌柔送回英嬌閣可好?”顧傾顏勉強一笑,將楚嬌柔託付給了他。

“在下便做一回護花使者吧。”輕塵先生羽扇輕搖,笑顏明朗:“姑娘多多保重。”

顧傾顏拖着略顯沉重的雙腿,沿着鳳景瀾先前的路線,一路朝着書房而去。

她剛剛邁開步子,便聽見一道陰陽怪氣的女聲,淬滿了怨毒之色:“喲,這不是咱們的顧良娣嗎?”

顧傾顏愕然回,輕塵先生也停住了腳步,齊齊望向聲音的來源。`

依舊是一襲紅衣的齊紅珊,一手叉腰站在原地,神色間寫滿了仇視。

“今天害我出醜的幕後黑手,便是你吧。”顧傾顏冷冷地勾起唇角,原本飄忽不定的心,在此刻驟然安定下來,報之以譏嘲的目光。

要說出醜,齊紅珊今日才是真正的出醜吧?

在所有人面前顏面盡失,被處以責罰,足足罰走了半年的俸祿,這對一貫花錢大手大腳的她而言,無疑是極其致命的。想必便要靠齊家內的補給來撐過這半年了吧。

齊紅珊報以怨毒的一眼,狠狠瞪了一眼輕塵先生。

見在場只剩下了女眷,輕塵先生輕咳一聲道:“那在下便先告辭了。”

目送着輕塵先生的背影消失,齊紅珊頓時又換上一副嬌蠻面孔,寫滿了冷笑與妒忌,伸出纖纖玉指,頤指氣使地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要知道這東宮裡看你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可絕不止我一個。”

她這招倒是聰明,既打壓了顧傾顏的氣勢,又將別人拖下了水。

“難不成先前被罰的教訓。你還沒有享受夠?禁足半月,罰俸半年,嘖嘖嘖,殿下可真是狠心呢。”楚嬌柔的暴脾氣頓時上來了。也不顧自己正在醉酒狀態,便搖搖晃晃地長笑一聲,眼裡滿滿的都是譏笑。

恰是那份譏笑,戳傷了齊紅珊脆弱的心。

她平素最是看不慣的,便是楚嬌柔與顧傾顏之間這份狀若姐妹般的友情。羨而不得,只因她周身圍繞的僕婢妃嬪,皆敬她畏她,卻無一人這般誠摯待她。

更何況被禁足一事,的確令她惱怒。想要害人不成,結果反而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實在叫她心裡不好受。

心中溢出嫉惱的情緒,她話里便也透出幾分酸溜溜的澀意:“裝出這麼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給誰看?你替她打抱不平,誰知道她有沒有真心待你?”

“我待她好,又何嘗需要回報?”楚嬌柔漫不經心地道。

夜空一點一點黯淡下來。將天空映得流光溢彩的那一輪殘陽,逐漸消失在了天幕的盡頭。獨獨留下空中一彎銀月,如同用純銀的金屬鍛造而成,瀉下一地純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