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總說一些奇怪的話？梁秋秋疑惑的看着他，而他的這些話似乎並不是對她說，而是在自言自語。

東方羽慢慢的向後退去，他呢喃道：“算了算了……反正都是一個人，真的累了……”

他第一次蘇醒的時候是在魔域，面對數千天兵，那灑滿疆場的熱血喚醒了沉睡已久的他，只是那個時候他還太弱小，一直被東方陌壓在心底。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都在伺機行動，只要有一點機會他都絕對不會放過。

每一次的出場都伴隨着死亡和鮮血，他習慣了這濃重的腥氣，只是偶爾的時候也想蹲下來，圍觀一隻停落在花瓣上的蝴蝶。

也許，他註定孤獨。

當蝴蝶掙扎着灰飛煙滅的那一刻，他明亮的眸子慢慢的黯淡下來。他跑進了花園裡，去找更多的蝴蝶，所有生物的下場都一模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開始憎恨這個世界。

阿陌和龍族甚至所有的人都在費盡心機的消滅他，可他不服！他既然睡醒了那就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掌控！

他要活着，他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好好的活着！活給所有希望他死的人看！

最終，他壓制了東方陌的本心，霸佔了這具身體。眼看他就要永遠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這個女人又闖進了他的世界？

救她一次不是偶然，每每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樣，他都會覺得難受。

想用所有的一切去換她的生命。

為此，他可以放棄自己。

東方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有點無奈，又有點釋懷，他輕聲道：“秋秋，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殺掉我……除了你。”

“小羽，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梁秋秋的心忽然重重一疼，她着急的想站起來，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坐在那裡眼睜睜的看着他向後退去。

他越退越遠，轉眼間人已經到了房間的另外一端。

他們之間隔着十多米的距離。

這彷彿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秋秋，我要走了。”

“……去哪？”

“不知道。”東方羽想了一下，他遲疑道：“可能是重新睡着吧……也可能是永遠消失。”

梁秋秋愣住。

小羽他在說什麼？他要……他要把身體還給社長了嗎？這應該是開心的事情啊，努力了這麼久來搜集桃花殘片，不就是為了這個么！

而現在桃花殘片還沒找齊，小羽卻自己選擇了放棄？

“為什麼？”梁秋秋忍不住問道。

“因為……你病的很重，而阿陌是唯一的葯。”

“我……？”梁秋秋用手摸了摸自己已經沒有知覺的雙腿，她這次病得很重？是啊，她已經感覺到了。如果只是發燒的話，不可能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再結合小羽今天這怪異的態度，梁秋秋已然相信了他的話。

所以……小羽是打算放棄身體，徹底離開嗎？雖然之前他做過同樣的事情，但那個時候他的態度並沒有這般……平和。

因為太過平和，才會讓人緊張。

就像是人快要死掉的最後一秒，看着空氣微笑一般，他彷彿是要真的消失了。

“不，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某些話直接脫口而出，梁秋秋自己都沒想到她居然會開口阻撓？只要小羽消失一切都變得簡單了，可她為什麼會想要阻止他呢？

東方羽愣了一下，很快，他笑了起來。

似乎是很開心的樣子。

“秋秋，你也會捨不得我嗎？”

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緊張的神色，這一次他可以肯定，秋秋的擔心不是為了阿陌，而是為了自己。

真開心啊，這種開心是之前從未體驗過的。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因為他打算放下所有的一切，所以才換來了秋秋的珍視嗎？

可是啊，他剛才的那些話，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我會！”梁秋秋重重的點頭，她急切的說道：“我並沒有想要抹掉你的痕迹，我只是想……想有一天也許你可以和阿陌並存！雖然現在我不知道要用什麼樣的辦法才能做到，但我看到了希望！你們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小羽，你不要放棄好不好？你並不是孤身一人，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我們去尋找最好的辦法好不好？”

看到她說了這麼多在乎的話，東方羽的心裡一陣溫熱，他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微微發酸。

他從來沒有受過傷，看似強大，卻脆弱到極點。

他多想有個人可以依靠，而只有秋秋會對他說，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

吶，他做了那麼多惡劣的事情，殺了那麼多無辜的生命，他的惡行震驚了天界和龍族，現在，又讓整個星海大陸與之為敵。

而他所做的這一切，秋秋……都原諒他了嗎？

“小羽！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梁秋秋現在迫切的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希望小羽不要自作主張的離去，希望他可以留下來……

東方羽點了一下頭，他溫順的回道：“聽到了。”

“那麼……”

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

梁秋秋緊張的看着他。

東方羽輕聲道：“可是……我沒的選擇。”

他很想留在梁秋秋的身邊，他發誓他再也不會鬧脾氣耍性子離家出走——如果這些舉動會危害到梁秋秋生命的話，他絕對都不會再犯！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啊。

再不走，秋秋就要變成一棵樹，再也不能動了。

他低頭用手按住鎖骨處的一點紅心，這是他壓制東方陌的結印，一旦取締，他會立刻消失。這結印會隨着他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直到有一天阿陌再也沒機會出現。而若現在放棄，就等於是自斷筋脈……別說阿陌不懲治他，這種反噬的力量足夠毀滅他的魂魄。

若有幸留下一絲心魄，在漫長的時光里也許還會重新凝聚，可那樣的機會太渺茫了啊。

“秋秋……”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呼喚她的名字。

梁秋秋看着他，眼裡漸漸浮現出一層水霧，她哽咽道：“嗯？”

“我……”

一個單音字，那般柔軟纏綿，是他從不曾用過的語氣。

在很久很久以前，社長也曾經這樣看着他，語氣輕柔的彷彿害怕稍微放大一點音量就會傷到她一樣。

那麼小心翼翼的呵護着，不讓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他看着梁秋秋，風華絕代的臉上噙着一絲燦爛的笑意。那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單純清澈，如同孩子一般的笑靨。

他笑眯眯的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月牙。

“喜歡你！”

——秋秋。

——嗯？

——我喜歡你！

他的手指驀地加重了力氣，紅色點印瞬間消失，他單膝跪在地上。東方羽咬緊了牙關，最後的最後，他艱難的抬起頭再看一眼他最愛的臉。

也許以後就都看不到了。

但是，沒關係，只要你能好好的……他緊緊的咬住嘴唇，直到嘴裡感覺到一陣血腥氣。他知道阿陌正在漸漸蘇醒，而他也要一點一點的失去意志……

當兩個人的靈魂出現在同一具屍體上的時候，他的思維越來越淡薄，就連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

梁秋秋掙扎着下地，卻因為重心不穩而跌落在地上。明明摔得很慘，她的身體卻彷彿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她趴在地上，衝著東方羽的方向伸出右手，聲音嘶啞的哭喊道：“小羽！！！——”

他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

每次他出現自己都會想盡任何辦法讓他離開，因為她很害怕，害怕有一天社長再也回不來。

現在小羽自己選擇了離開，永遠的離開，為什麼她的心裡會這麼難受？她趴在地上咬着自己的衣袖，嗚咽着任憑淚水沖刷臉頰，她看着小羽那殘留在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整個人都彷彿呼吸停止了一般。靜靜地，沒有任何活着的氣息。

而梁秋秋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是，在東方羽和東方陌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他對他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是能夠破解任何封印的魔法，如果東方陌答應了，那麼從此以後的世界都會雨過天晴。

那句話沒有人可以聽到，因為那是他們兩個心底的聲音。

——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啊。阿陌記憶的回歸，以及我的出現，打破了你們之間的幸福。他的陰晴不定，邪惡暴戾，都只是受到我的影響而已。

可是她多好啊，不管阿陌變成了什麼樣子，她都從來沒有放棄過他。

那麼，阿陌又有什麼理由不能回到從前的樣子呢？

如果不是秋秋的話，阿陌永遠都不會再變回阿陌，小羽也永遠不會是現在這個小羽。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誰也無法預料，當他癲狂的時候也許真的會拉上全世界陪葬也說不定。

所以，要好好的珍惜眼前這個無論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即使搭上生命也不肯離開自己半步的女子。

餘生，都要用全部的力氣去給她最好的幸福。

……

……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讓她流一滴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