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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閱讀: ?家裡愈發顯得破敗了。

不知道那些人是哪裡得到的消息,縣政府里早早地便派了一輛解放牌汽車,一路把冷七送到了那個顯得有些陌生的小村子。

胡家四兄弟混得不錯,他家的房子是當時最先起了二層的,村子裡的人提起來羨慕的神色把眼珠子都侵紅了。可是當冷七坐着汽車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沒人再提胡家四兄弟房子的事了。

這在這個每日茶餘飯後談論天冷天熱,誰家莊稼長得最好的村莊里徹徹底底引起了一場轟動。

冷家七小子混的人模狗樣的回來了,還專門有車送回來嘞!乖乖滴親娘啊,那可是四個輪子會冒煙的汽車,俺就當年去縣城見過一次,那玩意兒跑起來,可比俺家拉磨那騾子快多嘞,跟你們說,上次冷家七小子回來知道擱下多少錢不,好幾千塊咧!

人們看熱鬧一樣把這個小小的院門口圍的水泄不通,家門口的那顆大棗樹不知道何時已經被砍掉了。

自己的三個姐姐都已經出嫁了,聽說是鄰村的人家,男人家還不錯,知道疼女人。自己剩下的兩個哥哥也已經成了家。冷建國頭髮也已經白了一半,冷七的回來顯然讓這個半老的男人很興奮,渾身打着顫,到最後滿面紅光的竄到屋裡拿出兩盒皺巴巴的春耕牌香煙,豪氣的扔到人群里。

“散了散了!這該死的混小子,整天不着家的,缺少管教,都散了吧,咋地,老子管教自家孩子你們一個個都瞅啥?去去去,回家看自己小子孫子去……”

“嘿,建國啊,你家小子可是比你有出息的多嘞,你家祖宗冒了青煙,攤上老先生這麼一個貴人!乖乖,這鐵皮箱子,洋氣!,咱村子裡也有車嘞……”

冷七默默地站在原地,怎麼也笑不出來,開車的司機很有眼色,從車後備箱里嘩啦啦的,揪出兩袋子花花綠綠的大白兔奶糖,輕輕一甩,便雨點一樣散盡人堆里。

男人女人孩子多少都討了好處,便也沒人死皮賴臉的再耽誤人家一家子團聚了,零零散散的散了去。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進了家門,冷建國滿面的紅光就不見了,看着冷七,想抬手拍拍冷七的肩膀,尷尬的在空中抓了兩下就縮了回來。

“伢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冷七的母親拿腰間的圍裙擦着手,面上滿是擔憂。

“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問這幹啥?去胡老四家割些肉回來,再去弄幾瓶酒,爺們間的事情,你瞎問個啥?”冷建國似乎明白過來,面前這個小夥子穿的再乾淨,打扮的再洋氣,也是自己兒子,拉過冷七的胳膊便進了屋.

冷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爸,先不忙,先把我師父請進家裡吧!”

冷建國和冷七的兩個哥哥都愣了,冷七的母親面上歡喜的勾着頭看着門外,“伢子,你咋還是恁不懂事?老先生來了家裡你也不說一聲,快快快……”

等到蓋着白布的劉元青從汽車裡抬出來,冷建國神色就不好看了,輕輕的掀開白布,手腳打了個擺子,忽然顫聲問冷七:“七娃子,老先生這是?不對勁,不對勁,老先生不是凡人,你老子我死了他也不一定死……”

或許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冷建國抓着冷七的手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冷七感覺到自己父親滿是老繭手掌涼的嚇人,還不待自己開口,冷建國就搖着頭:“七娃,你不用說,爸知道,有些事兒爸也不問,說明白了,當初老先生帶你走的時候,我跟你媽就知道,你就跟我們不是一路人了。這人啊,一旦邁開了腳,就沒了回頭路。這些事爸不想知道,也不懂!可是老先生是個好人,是個能耐人,既然仙去了,就得風風光光的葬了!人死不能復生,誰還沒個死的時候……”

司機給冷七留了電話,和一個鼓囊囊的信封,便也走了。

晚間的時候,冷七和冷建國都喝了半醉,席間自己的兩個哥哥幾次欲言又止,冷七開始迷惑不解,直到自己的大哥滿臉歉意的說:“兄弟,不知道你這一次在家裡還要待上多久……家裡總共就三間屋子,我和你二哥還有你兩個嫂子……”

冷七忽然愣住,獃獃的看着自己兩個親親的兄弟,胸口沒由來的發悶,這可是自己親親的兄弟啊。

可等到看到自己兩個面上流露出心虛的嫂子,就恍然明白過來。

冷建國送到嘴邊的白瓷酒盅忽然僵住,面色一陣青一陣白,胸膛起伏的厲害,兩聲清脆的巴掌甩在冷七兩個哥哥的臉上。

“我冷建國怎麼養了你們這兩個白眼狼的東西?當初要不是沾了你弟弟的光,你以為你們兩個沒出息的能活到今天討媳婦?兩個每種的東西,你們那倆婆娘也是個沒眼光的蠢貨,你兄弟怎麼回來的你看不見啊?看老子不打斷你們倆的腿……”

冷七的兩個嫂子大概也沒預料到自己一向好脾氣的公公會如此的反應,哭哭啼啼的不說話。

冷七曬然一笑,拉過自己的父親,哽咽道:“爸,是我在家的少,怪不得兩個哥哥!”又轉過臉笑道:“大哥二哥,葬了師父,我這就走……”

說著,冷七從胸口摸出那封信封,從裡面數出來一半分成兩份,“這些錢你們拿着,以後再回來就指不定是什麼時候了……”

一口飲乾淨了杯中的殘酒,不再看兩個羞愧的面目通紅的哥哥,坐到了院子里,看着夜空中皎潔的月光,沖屋裡喊道:“爸,出來給我講故事唄!”

“噯,臭小子,這麼大的人了,還想讓老子給你講解放軍打老蔣的故事啊?”冷建國笑得很開朗,眼角一閃一閃的,滿是無奈和愧疚。

“老蔣都被打跑多少年了,早就聽膩了,你給我講講以前我師父來咱們村子裡的事吧,小時候聽村子裡人說的零零散散的,問你你又不給我說,今晚給我講講吧!”

冷建國兜了半包花生米,將桌子上的酒一點不剩的提了過來,放到冷七面前,自個盤腿坐在地上,倚着石磙,眼中露出追憶的神色。

“這日子啊,一天一天的,一晃嘿,十好幾年了!你師父是個能耐人,那時候啊,你才三歲……”

這一講就到了月上半空,自己的父親說的對,人死不能復生,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連濃的化不開的血緣關係都能沖的如此的淡,還有什麼是它改變不了的呢。

這個家總歸是不再屬於自己了,拋去了兩個滄桑無奈的老父老母,冷七突然發現,自己對這裡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好依戀的了,或許還有的那一絲不舍,只是因為,當初,曾經有一個邋遢的糟老頭子,懷裡抱着即將餓死的自己,看到自己嘴裡把奶糖嚼的香甜,老臉上樂開了花……

期間,冷建國幾次隱隱的問起冷七成家的事情,冷七隻能苦笑,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說,以後的日子,誰能說得清,一個連明天都看不到在哪裡的人,有什麼資格去想其他的事情。

也罷,好好安葬了師父,該回哪裡去就回哪裡去吧,至少,那裡還有幾個人是真心實意的盼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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