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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的信仰中,公雞為吉,所以不論是逢年過節也好其它也好,大公雞是輕易不會殺掉的,家中的大公雞越老,便證明自己的宅子是吉利的。

所以,張季襄沒有讓冷七久等,偷雞摸狗這點活計,以張季襄的身手,冷七也不覺得能難倒他。

都是莊稼漢子,到了這一刻,終於是明白過來,天大地大,性命為大,再也沒有人幻想着能天上掉餡餅的美事了,他們想回家,安安穩穩的摟着婆娘孩子,哪怕睡不好,也比在這裡強百倍。

可轉過身的時候,對着他們的是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

男人多少都是那麼一點點血性的,哪怕是一點,此刻也被巨大的恐懼無限放大。不過這血性只持續不到了半分鐘,就徹底熄滅。

一聲槍響在夜裡回蕩,楊村長瞪大着眼珠子,不敢置信的表情就那麼僵在臉上,到死他怎麼也不相信,這個一身灰衣頗為儒雅的男人怎麼就敢開槍了呢……他不明白,到死也想不明白。

槍聲響起的一剎那,冷七身子不由得抖動了一下,不是害怕,是因為滔天的憤怒。他現在終於明白,這個總把子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張季襄腳上的水鞋帶起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手上提着一隻尾趾刀子一樣,羽毛都紅得近乎發黑的大公雞,那公雞在張季襄手中張着嘴吐着三角舌頭,眼中人性化的露出一副桀驁的神色,無奈倆翅膀子被張季襄死死的拎着。

“冷七,這隻公雞少說也得八年以上了……”張季襄剛說完,原本在張季襄的壓迫下還算老實的大公雞突然不要命了一樣,脖子間的羽毛雞毛撣子一樣一根根豎起來。而一個沒注意,那隻大公雞脫手而出,也不亂飛,只是仰着脖子喔喔的墊着腳在塘子面前不停地徘徊。

冷七看着塘里湧起的一人高的血水,又看了眼地上的公雞,輕聲道:“雞壽一年,人壽五年,八年已是不易。已頗通人性,主家養你,當知報恩,今日有難,助與不助,唯遂你願。”

冷七說完定定的看着地上公雞的反應,可,這公雞聽了冷七的話只是昂頭抖抖身子,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屑。

冷七笑道:“我知你每日報曉,也算是功德,可輪迴六道,有今日之功德,下世或可入人道……”

冷七還沒說完,那大公雞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死死的盯着冷七,直到冷七再次點了點頭,隨即撲棱開翅膀,“喔喔喔……”

一聲極為嘹亮的雞鳴回蕩在夜間。

冷七面露喜色,不管一旁已經看呆了的眾人,蹲下身子,輕輕的攤開掌心,將那枚圓形方孔的印紋輕輕一揭,一張薄如紙片的陰錢散着紅光被揭在雙指中間。

那公雞很有默契的張開嘴,將那枚陰錢叼住。

冷七抱起公雞,站起身,朝着陰雲密布的天際喊道:“雄雞一唱天下白,鳳為百鳥王,落地不如雞!啟冥府六殿,卞城大王,寶肅昭成真君。東南方,好生度命天尊。冥府六殿。鐵面冰心,執法判官。冥府六殿,銅柱地獄,冥官主者。冥府六殿,牛頭獄卒,馬面神王。冥府六殿,取人枷鬼,無常大神。冥府六殿,引魂來往……”

冷七神色很莊重,嘴唇輕啟,極為怪異的音節從他口中吟出。

儘管張季襄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在這一刻,張季襄仍然控制不住心底的震撼,這個年輕人複雜到讓他都看不透,近幾日的相處,張季襄同樣想不通,以他冷七的本事,早該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偏偏……

沒人去注意冷七腳下的步罡踏了多久,也沒人去注意冷七不斷變換的手決掐了多久,塘子里凝聚成實質的屍怨漸漸有了不平息的趨勢,不再翻騰着往上涌。

“喔喔喔……”

又是一聲雞鳴,那隻老公雞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叼起那枚紅色的陰錢展開黑亮的翅膀撲騰騰飛了起來,飛到那塘子的上空不斷盤旋,當真宛若一隻鳳凰一樣。

腐臭味,越來越濃。

“陰有陰路,陽有陽道。爾等陽間不收,陰間不留,今我以血錢買路,為諸位買一條陰間往生路,往生不易,諸位噹噹自知!”

冷七話音一落,看着塘子里的血水終於歸於寧靜,才長舒了口氣,此舉若不成,那真的就麻煩了。隨即又道:“天地浩然,陰陽有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陰魂悲苦,今弟子冷名七開啟冥途,火鳳引路,敕令!”

原本平息下來的屍怨再一次翻騰,隨着那隻大公雞盤旋在後面不斷湧出一道道紅色流光跟在大公雞尾後,最後形成一條條極為絢麗血色紅尾。

“去吧!”

冷七揮了揮手。漫天的哭聲,冷七不知道這些冤魂是什麼時候的人,也不知是因何死在此處,只是這漫天的一哭,總算把這些冤魂的怨氣散了出去。

那隻大公雞回過頭,感激的看了一眼冷七,這真真的是一樁天大的功德,隨後轉身飛去,每行一刻,血紅色的身影便淡一分,直到最後完全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長久的寂靜之後,是一聲又一聲的撲通撲通聲,冷七回過頭,卻發現,出了總把子那些人,百十號漢子全部跪了下來對着冷七扣了三拜,失聲痛哭。

冷七愣了半響,忽然嘆了口氣,強忍着不去看那些人,沖那總把子道:“事情完了,放過我家人!”

那總把子眼中的嫉恨根本不再掩飾,陰沉的對着冷七道:“小子,把你這一身本事留下來,你這輩子我保你在這條道上呼風喚雨,隻手遮天!”

冷七似是沒聽見,依然定定的道:“放過我家人!”

總把子突然笑了:“只要你把這一身本事給老子留下來,我能給的,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放過我家人!”回答總把子的依然只是這一句。

話語中的冰冷讓張季襄面上一驚,猛地抬起頭看向冷七,冷七的眼神讓他心寒,他從未見過如此深不見底的眸子,深的讓張季襄感到陌生,甚至下意識的覺得這根本不該是冷七有的眼神。

“快放了他家人!放了……”張季襄突然驚懼的沖那總把子吼道。

那總把子蹬蹬的退後兩步,驚疑不定的看着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