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我這個人比較戀舊,也喜歡舊人舊事。所以我總愛找一些老年人聽他們給我講以前的事。可是聽得多了,不外乎那幾樣。

直到那一年,記得是零五年的初夏的晚上。我去太行山旅遊,在公交車上睡著了,後來身上的手機和錢包被人扒了個乾淨。

我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身上一點值錢的東西沒有。後來便碰見了那個人。因為他是一個晚上唯一一個很痛快的把手機借給我的人。

我往家打了電話,可是依然發愁,我身上連張卡都沒有。

他看着我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半大的毛娃子什麼都不懂就敢一個人來這地方,不偷你偷誰。

看看天已經晚了,這個點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該出來了,小子,有地方去嗎?

我老實的搖搖頭說沒有。

他說,去我那喝杯茶吧,這地方一到晚上熱鬧得很,不要攪了人家。

我不明所以,這個破破爛爛的小縣城哪裡有熱鬧這一說。可是我很爽快的同意了。有個地方喝茶於我無疑是雪中送炭,我感激的沖他笑笑。

他說,走吧,跟着我別摸丟了。

我跟上他的腳步,七拐八繞,大概二十分鐘左右,來到了一個不大的胡同。

不知道為何,在第一眼看見這個小胡同的時候,我心裡莫名的不舒服。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一桿秤砣壓在了心上。

走進胡同,是捏着鼻子都能聞見的一股焦味。像是什麼東西燒過之後的味道。

胡同兩邊是一個挨一個的店鋪。仔細看了一圈,我突然有些後悔跟着他來到這。

這裡我看不到任何跟電有關的東西,包括電燈!昏暗的小屋,門口白色石灰刷底,上面一個大大的“壽”字。我背上有些發麻。

那個人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我看到路邊的一家鋪子門裡昏黃的光線在搖曳,鋪子兩邊是兩個紅白綠顏色鮮艷的紙人。詭異的衝著我笑。

我心裡開始祈禱,希望這個人能把我帶到一個正常點的地方。

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那人停在一家鋪子門口,回頭沖我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我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着那鋪子上面方方正正的招牌“冷七棺材鋪”

招牌不知道是用什麼木料做的,一看就是個老東西。古色古香,很奇怪,我的第一感覺竟然是這樣。

跟着他進了屋裡,兩邊擺着的是兩個半透明的綠色棺材,我從小在農村長大,見過的棺材有紅的有黑的有白的。玉色的我卻是第一次見。

見我有些好奇,那人有些得意的說,“這兩個棺材可是好東西!我活了五十年才弄了兩個!”

我詫異的看着他,這個人五十歲了?誆誰呢?

他哈哈大笑,五七年的,到今年四十八,怎麼,說五十不對嗎?

我搖搖頭,說不像!

我去給你切壺茶,說完他自己進了裡屋。

我道了聲謝,在屋子裡面四處打量了起來。引起我注意的是正堂牆上的一副畫。一個平方大小,被同樣古色古香的木頭畫框方方正正的裱在正中間。

我感興趣的是畫上的人,一個老頭,頭髮亂糟糟,穿着破襖子,肩上搭着一個破褡褳手中還推着一輛自行車。大杠的那種,小時候我還騎過,因為個子小腿短,所以不得不把腿斜着插進去才能騎起來。

老頭半眯着眼,懶洋洋的睡著了一般。右車把上綁着一個成人手臂粗的竹筒梆子。

“梆梆梆~香油嘍!”記憶中的兒時,每天清晨都會被這樣的梆子聲喊醒。卻不煩。接着奶奶會翻出一條拴着紅繩子的香油瓶,笑眯眯的出了家門喊住敲梆子的人。

整幅畫很乾凈,看得出來這裡的主人經常擦拭。畫下面是個生着銅銹的香爐,裡面三炷香正燃着青煙。香爐下面是一些常見的貢品。

我突然有些好奇這裡主人的身份。

見我望着那副畫出神,那人提着滋滋響的茶壺倒了兩杯茶。一陣清香,我聞得出來,很正宗的信陽毛尖。

“那是我師父!”他放下茶壺,望着那副畫,像是在追憶什麼,良久,才回過頭對我笑笑。

我有些無法形容他望向那幅畫的眼神,比我見過的所有的老人的眼神還滄桑,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沉澱。他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問我,你是哪裡人,我說河南。他說河南哪,我說商丘。我以為他接下來還會問我哪個鄉哪個村。

他抿了口茶,有些像是自言自語,“我曾經是信陽人!”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麼叫曾經是?

我忘記了是怎樣開始跟他聊天的。可是那一次的閑聊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抽出幾天時間去他那兒,他說,我記!

一直到今天,十年的時間,我已奔三,他已是近花甲之年。今天我把記下來的東西整理了一遍,寫下來。

因為第一次我沒有記,所以全憑記憶,從下面開始,這個故事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我出生在五七年,家裡第七個孩子,父親嫌省事,取了冷七這個名字。道上的人叫我一聲冷老闆,懂行的喊我一聲冷爺,親近的人都叫我老七。

很多年前在河南的某地界,年紀大些的或許會聽說過一句話“冷七棺材鋪,葬人亦葬鬼”

三年自然災害最厲害的那一年我三歲,我差一點被餓死。在父親抱着幾乎沒了氣息的我準備扔到村頭的小河溝溝里的時候,遇見了我師父。我師父用二斤棒子麵,救活了我。

我師父叫劉振光,又名劉元青,祖籍安徽。玄道清空元明一,這是我師門的輩分。按這來講,我是明字輩。

我的命是師父給的,所以接下來就從我的師父出現的那一天開始講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