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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不短不長的一生中,有些東西或許會藏起來,可卻並不意味着它會就此消失。

比如久別重逢,又比如那一直藏在冷七靈魂深處的七夜殘念。

多年前的秦嶺,那是七夜的殘念第一次出現,他和冷七說:“讓我重新再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吧……”

多年後的今日,斷生牢中響起的那一聲二哥,再次穿透了冷七的靈魂,徹徹底底的喚起了藏在冷七靈魂深處的那道執着不散的殘念。

那道殘念是如此的瘋狂,甚至沒有給冷七一絲一毫的心理準備,便暴躁的席捲了冷七的意識,最終,只變成了那一聲隱含了濃重不甘和刻骨思念的怒吼:“小嫵……”

一聲二哥,一句小嫵,便跨越了千年。

冷七猛的睜開了眼,眼中是與之前判若兩人的陌生神色,驚的一旁的李夢凱和六清連連倒退……

同樣察覺到冷七不對勁的,還有杜大爺劉元青以及黑白鬼兒等。

見杜大爺一臉擔憂,劉元青嘆了口氣,神色複雜的擺了擺手:“只是昔日的殘念罷了,也好,七娃道途的造詣終歸比不過他,再者,歸根結底,還是他七夜自己的因果……”

在諸多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冷七擦乾了嘴角的血漬,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從這具身體里傳來的撕裂一般的劇痛讓他身影踉蹌,步履蹣跚。

可此刻的冷七似乎完全不在意,看也不看周圍的人,只是瘋了一樣的踉蹌着張望尋找着什麼……

直到在眾人眼前,斷生牢深處的黑暗中漸漸的走出一道身影。

那一刻,場中突然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接着,人群里漸漸傳出倒吸涼氣的聲音,他們此時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來意,只是痴痴的盯着那道身穿青綠婚服走出來的身影,再也挪不開眼。

李夢凱,元真子,六清,張季襄……皆是如此。

天狐之魅,魅倒眾生。

同樣看見那道足以魅倒眾生的身影的,還有,暗處的洛離……

冷七愣愣的盯着那張沖自己笑盈盈的記憶中的面孔,良久,紅着眼眶,衝過去緊緊的把那道身影攬在了懷中。

蘇嫵靜靜的抬頭看着冷七的側臉,輕聲問了一句:“二哥?”

冷七卻只抱的更緊了:“小嫵,你……記起我了……”

那一刻,在誰都沒注意到的角落裡,洛離突然就哭了,紅着眼咬着嘴唇,極力的壓抑着嚶嚶哽咽聲……

杜大爺震驚的看着黑白鬼兒,一臉的不解:“天狐之魂,怎會有實體?”

九兒也歪着頭,揉了揉眼睛,同樣疑惑的自言自語一樣:“哎呀,姐姐她怎麼變成了人的模樣,真好看,不像我,毛茸茸的……”

黑白鬼兒和馬子彼此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異常複雜。

可還沒等杜大爺問清楚,人群里苗疆為首的老祀巫那群人異常的亢奮,手舞足蹈,聲音都變的尖利起來:“十二祖巫就在天狐身……”

一語驚醒夢中人。

所有人都從痴迷中反應過來,面色潮紅,原本的忌憚和驚恐似乎都煙消雲散了,瘋了的嘶喊着圍了去。

苗疆為首的老祀巫顫聲哈哈大笑看着冷七:“我管你是冷七還是七夜,有練屍一脈的人牽扯住你,我到要看看就憑那幾個傢伙怎麼攔得了我們這些人?”

三教九流,人山人海。

黑白無常厭惡的看了老祀巫和那狂熱的人群一眼,意味不明的冷哼了句:“為了一個虛妄的東西,如此趨之若鶩,愚蠢!”

劉元青吹着鬍子沖黑白鬼兒罵:“你們倆有這功夫,就不能出手幫幫忙?勾別人的魂兒是勾,勾這些人的魂兒也是勾!”

黑白鬼兒悶着聲一臉的不樂意:“不成,這場大因果我們兄弟倆不能沾,也不能插手,天知道若沾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劉元青指着兩個人,嘴皮子哆嗦了半晌,只罵了句:“兩個鱉孫兒,慫貨!”便再沒說什麼。

元真子面色陰沉,掐訣,踏洞神召三帥步罡,背後三道巨大的虛影浮現。

張季襄提着匕首,飛身撲入人群中,李夢凱,杜大爺,甚至六清和尚也頭一次眼中帶了扈氣……

冷七冷眼看着不斷逼過來的人海,眼中殺意一閃即逝,將蘇嫵護在身後,也不掐訣,只是抬手,翻天印已經拍了過去。

可那半空中巨大的手印,還未落到人群之中,便徒然消散。

楊成風藉著七夜的屍身,眨眼間已經逼到了冷七跟前,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

兩張相似的臉,四目相對。

“楊成風,你借我當年屍身又如何?你如今雖三魂聚集,可終究不過是那練屍一脈操縱的傀儡而已,你害我兩生,今日我必誅你個萬劫不復!”

冷七剛剛說罷,面色卻大變。

因為楊成風掀起的嘴角,突然開口了,聲音與冷七無二,低聲冷笑,眉間陰狠:“嘿,傀儡?天底下能把我楊成風當傀儡的人,你都辦不到,就憑他們?那個姓黃的普通小子的身子,我可瞧不,我若不裝的像點兒,如何能得到現在這幅屍身……”

這話一落,那念念有詞的練屍一脈的人,身影驀然僵住,驚恐的看着楊成風,縱的傀儡,是不可能自己開口的……

楊成風招了招手,練屍一脈的人手中那白玉筆突然憑空飛出,落在他自己手中。

直到此時,練屍一脈的人似乎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呢喃出聲:“怎……怎麼……可能……”

楊成風玩味的笑了,看着那群練屍一脈的人柔聲道:“費盡心機聚我三魂,卻只想把我練成傀儡作為手中的底牌,以助爾等拿到十二祖巫!好算盤啊,你們難道就這麼對待你們的教尊嗎?”

楊成風笑的一臉殺意。

練屍一脈的人噗通拜倒在地,身子抖得像篩糠,竟遲遲說不出一句話。

楊成風把玩着那桿白玉筆,看了混亂的場面一眼,隨後看着黑白鬼兒,不屑的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無常兄弟,白判筆在我這兒,可敢來拿?”

黑白鬼兒臉色異常難看,沉聲道:“休得猖狂!”

“猖狂?哈哈哈……”楊成風笑着笑着,突然停下來,瞪着冷七,眼中閃過一抹戲謔:“你既然現在是七夜,那我該給你送一份好禮才是!”

說完,楊成風揮手,漫天的烏黑煞氣刀子一樣卷向了跪在地的練屍一脈的人,之後,練屍一脈的人身圍得嚴實的黑色衣袍應聲而碎!

此時,在場的人終於看清了這練屍一脈核心人物的神秘樣子。

而就在幾乎同時,突然就響起了兩道肝膽俱裂的哭嚎聲。

一道,是從被七夜殘念暫據了意識的冷七喉嚨里發出的。

另一道哭聲響起的時候,人群里突的連滾帶爬的鑽出一個酒氣熏天的人影來,嚎啕大哭,卻是那瞎眼老道,張正靈,也是七夜曾經的師伯……

練屍一脈,練人屍,宿已魂。

而此刻那拜倒在地被練屍一脈練化的屍妖中,為首的,正是呂正陽,其餘屍妖,也皆為七夜曾經的師門長輩……

楊成風哈哈大笑,揮了揮手中的白判筆,指着冷七:“哎呀呀,你看,我對你多好!七夜,就是不知道你這一縷殘念,還能支撐多久啊哈哈?現在你有什麼啊?你拿什麼和我斗啊哈哈哈哈……”

冷七目呲欲裂,仰天長嘯,衣衫獵獵作響。

斷生牢深處,坍塌的碎石,斷成數截的水桶粗的鎖鏈……

那兩具碧綠的水晶棺下巨大的鎖魂台突然顫動裂開,裡面隱隱的傳出陣陣劍鳴,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