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榮齋的生意不怎麼樣，一天下來沒有幾個人到店裡，但江華一點也不在意，他此時正坐在櫃檯後，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玉龍愣愣出著神。

鄧明石已經走了，店裡就他一個人，安靜得沒有點聲音。

“這事……太邪門了……”

江華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昨天晚上的那老頭絕對是個高手，幹盜墓的都有把好眼力——墓裡東西很多，不是什麼都能夠帶走，必須得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判斷出哪些是最有價值，沒眼力怎麼行？

自己收來的這些玩意是對方挑出來投石問路的，不可能有什麼大價值，沒想到竟然紮紮實實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華夏第一龍……竟然是華夏第一玉……”

江華拿起絨布上的玉龍，仔細打量起來。

玉龍用整塊岫玉雕刻而成，墨綠色，眼似鹿，身似蛇，長著豬一般的鼻子，還有馬一樣的鬃毛，整體為C字型，和之前得到的那一條玉龍不一樣的是，此時的這一條細節處理得更加成熟，龍首的吻部前伸，略向上彎曲，嘴緊閉，有對稱的雙鼻孔，雙眼突起呈稜形，打磨得非常精細，龍身光滑無紋，但是在龍額及鄂底卻刻有細密的方格網狀紋，而且突起成為規則的小菱形，展示出非常精細的加工能力。

江華拿出一條細線，從玉龍腰上的細孔穿過，輕輕地拎起來，龍首和龍尾處於同一水平線上——這看起來簡單，事實上卻非常不容易，這證明在打孔之前已經計算好這個位置，這證明當時的人已經掌握了確定不規則圖形的重心的方法，如果是放在今天，這當然沒什麼奇怪的，但放在幾千年前，這事情就不得了。

江華對眼前的這條玉龍非常熟悉，前世的時候它就收藏在華夏國家博物館裡，藉著工作之便，他上手過十來次——化成灰都認得出來。

“亂了……這真的是全亂了。”

江華擺弄著玉龍，腦子裡想起前世它被發現的故事。

20世紀70年代，一位姓牛的人在村子後面的果林裡修梯田，無意中發現一個好像是人工修成的石洞，好奇之下他就掏了幾下，最後掏出現塊象鉤子一般的東西，他以為是塊廢鐵，沒有太在意，回家的時候就帶上，東西后來被他六七歲的弟弟綁了根繩子，拉著和村子裡的人一起玩，在地上摩擦多了，就露出玉的光澤來，最後它被送到文化館，工作人員用三十塊錢徵集了之後也不太在意，當成普通文物鎖到箱子裡，直至紅山文化被世人重視後才得已“重見天日”，因為其歷史文化價值以及精美的雕工，被稱之為“華夏第一玉雕龍”。

“這玩意就……被我發現了？”

江華身體猛地一抖，他突然之間意識到如果自己把這玩意給了夏雲，日後考古史記錄它發現的經過豈不是得留下自己的名字？就象前世的那個姓牛的村民一樣。

“不行，這事情得要和夏雲說一下，不要把自己給捅出來。”

江華剛嘀咕完這句話，手機就響起來，一看正是夏雲打來的。

“江華！”

手機裡傳來的聲音有點大，顯然夏雲非常激動。

鄧明石走之後，江華就把玉龍的照片發給夏雲，此時打電話來肯定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你在那裡找到那玉龍的？”

江華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夏雲。

“江華，你說的那個老頭一定知道遺址在哪裡。”

“沒有錯。”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打聽出遺址也就是他挖出玉龍的地方，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這個事情沒那麼容易……我會抓緊時間，但不會太快，你那裡必須得要抓緊時間。對了，還有個事情，玉龍你不能說是我給你的，隨便你的找個什麼藉口都行。”

……

江華放下已經發燙的手機，他和夏雲剛剛打了足一個小時的電話。

夏雲說得沒有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從老頭的嘴裡打聽到挖到玉龍的地方，但這事情絕對不是那樣簡單。

能夠挖出玉龍，就能夠挖出別的東西，記憶中紅山文化遺址出土文物眾多，其中又以玉製品為最，老頭就是靠盜墓吃飯的，既然他已經發現這個地方，憑什麼說出來，斷了自己的飯碗？

核桃在手裡轉悠，江華在寶榮齋裡來來回回地兜了好多圈子，最後還是沒有能夠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了。”

江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老頭扔出一包不太貴重的玩意投石問路，這說明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自己現在只能等，什麼也不能做，等對方主動聯繫自己，一有什麼異動，老頭絕對就會象只驚弓之鳥般“飛”走——天知道這得等多長時間？

江華有點煩燥，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

“江老闆。”

江華扭頭一看，發現進來的竟然是宋六。

“宋六，有事？”

江華對宋六沒有什麼好感，但都是在圈子裡混飯吃的人，沒有必要真的是撕破臉皮，更加不用說都已經找上門來。

“是這樣的……那個《蘭亭貼十三跋》不知道你有沒有出手的打算？”

宋六在沙發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江華，他今天來這裡的目標就是《蘭亭貼十三跋》。

“哦？有人想要？”

江華倒了一杯茶放在宋六面前。

“是的，不知道……”

江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宋六心裡不由得有一點忐忑，完全猜不出來江華的心思。

“是方忠叫你來的吧？”

江華端起茶杯，看了宋六一眼。

宋六搓了搓手，點了點頭，說，“是的，確實是方忠叫我過來的，他說可以出高價把《蘭亭貼十三跋》買回去。”

“哦？他有錢了？”

江華有一點奇怪，方忠是因為缺錢才把《蘭亭貼十三跋》賣掉，怎麼這沒幾天就要把它買回去？傻子都知道要想買回去，2000萬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聽說他妹妹回來了，有的是錢，還說了，只要你願意把《蘭亭貼十三跋》賣給他，多少錢都可以。”

江華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說，“你回去告訴方忠，就說《蘭亭貼十三跋》我沒打算出手。”

“江老闆，他們願意出高價，我們只是做生意的……”

“方忠之前來找過我，我已經拒絕了，當時我告訴他們，這不是錢的問題。”

江華揮了揮手，“這事情就不用說了。”

“好的，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江老闆了，如果江老闆你哪天想要出手，記得給我一個機會，給我一個電話。”

宋六很失望，方忠已經答應自己，只要能夠說服江華把《蘭亭貼十三跋》買到手，就付300萬作為佣金，來這裡之前他充滿信心，江華是做生意的，怎麼可能和錢過不去？方忠都已經說了願意出高價，怎麼可能不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