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華市,位於華夏東南沿海,屬廣召省,三面環山一面朝海,環境優美、交通便利,改革開放以來,經濟飛速發展,短短幾十年就已經成為世界著名的大都市。
東寧區是寧華市的四大區之一,屬老城,隨著作為金融中心的天明區的發展而慢慢“沒落”,曾經的繁華早已經雨打風吹去,剩下的只有破敗老舊。
夜,深,一個八十年代建成的小區黑漆漆的不見幾點燈火。
“啪!”
江華坐起來,摸索著開了燈,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走進衛生間。
趙芹聽著聲響,想了想坐起來,這段時間她總覺得江華不太對勁。
“這個時候出去?”
聽著裡間傳出來的聲音,江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已經儘可能地放輕手腳,還是把趙芹給吵醒了。
“媽,我得出去,看看是不是能淘到什麼好東西,店裡賣的東西不多了。”
“行,那你小心點。”
“放心吧,沒事呢,我走了。”
趙芹聽著門鎖上的聲音,猶豫了一下伸手推了躺在身邊的老伴,說,“老頭子,有沒有覺得……華兒和以前有一點不太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我覺得一個樣……”
江鐵山翻了個身,臉朝裡,伸了伸腳就想繼續睡。
趙芹眼一瞪,腳直接就往江鐵山身上踹了一下,“整天就知道睡,認真點,我跟你說兒子的事情呢,這事情不說清楚你別想睡。”
江鐵山無奈地坐了起來,伸手從旁邊桌子拿起老花鏡戴上,“行,行,你說吧,你那寶貝疙瘩兒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問題可大了!江華最近總是這個點出門,說的是給店裡進貨,可是哪有人這個時候做買賣的?”
江鐵山一聽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這有什麼奇怪的?江華這是去鬼市淘東西,不早行嗎?”
“啊!”
趙芹嚇了一跳,“鬼……市?”
江鐵山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知道自己的話把趙芹嚇著了,連忙說,“那是古董圈子裡的叫法,其實就是個賣古董的早市……就在江華店鋪的那一條街,凌晨四點的時候就有人出來擺攤,我去看過。”
趙芹一聽江鐵山去看過,頓時心就放下一半,不過還是擰著眉頭說,“老頭子,我還是覺得事情不對。江華病了一場後,勤快多了,不僅僅天天去你說的那個什麼鬼市,在鋪子裡也呆到很晚,這哪象他?以前吧,雖說開了個鋪子,可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到處瘋跑。”
“你……這……難不成你兒子勤快點還有錯?得了,不早了,睡吧睡吧……”
江鐵山哭笑不得,嘮叨了老半天說的竟然是這個事情,搖了搖頭躺下,隨手把被子蒙到頭上。。
“老頭子……你說……唉……這……我怎麼總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趙芹聽著江鐵山的呼嚕聲,舉起手來剛想拍又縮回來,自己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江華出了門,忍不住就打了個哆嗦,初秋的南方白天還好,凌晨時候還是有一點冷。
“呼!”
搓了幾下,又往下手心“哈”了口熱氣,江華摸著黑往前走。這是八十年代建的職工小區,綠化什麼的沒得說,唯一的毛病就是沒路燈,整個小區也就門口的地方亮著幾盞,剛入夜的那會還好,家家戶戶裡透出的燈光還能夠照著路,凌晨兩點多都睡了,亮著燈的沒幾家,整個小區到處都是黑乎乎的。
出了小區,江華繼續往前走,到了大路邊沒一會就等到了的士。
“師傅,東成街。”
江華上了車,說了地方後掏出手機,不過沒玩幾下就又塞回口袋裡,愣愣地看著車窗外出著神。
他原本是在華夏國家博物館裡的首席修復專家,前些天修復一座上古雕像的時候暈倒,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靈魂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佔據了一個同樣叫江華的人的身體成了一家小古董店的老闆,又驚又嚇一病就是半個月,前幾天才好起來,其實也就是發現沒有辦法再回去,認命接受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不是?
適應這裡新的生活沒有問題,根據以前的那個江華留下來的記憶,這個世界和曾經的那個世界沒有什麼兩樣,華夏還是那個建設全面小康社會的華夏,老美也還是那個總是覺得自己是老大的老美。由古董修復專家變成古董店的小老闆也沒有問題——玩的都是古董不是?
唯一讓江華有點頭疼的是在這個世界的父母,準確來說是趙芹,知子莫若母,他相信趙芹已經多少感覺到不對勁。
佔了別人的身體,就得替人養老送終、讓老人家過好日子,這事情不難,憑自己曾經是修復專家的本事,古董圈子裡的那攤子水門兒清,使勁折騰就是了,自己可不能告訴趙芹她真正的兒子已經魂飛魄散了吧?
這些天早起去鬼市和在店裡呆到深夜才回家,一個是想把店經營好,畢竟這是自己在新的世界安身立命的根子,另外一個也是想避開趙芹。
“哎!”
江華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現在這局面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希望隨著時間過去,趙芹會習慣。
東成街是東寧區裡一條不足三百米的小街,路兩旁是兩層高的店鋪,全是賣古董的店鋪。
這個世界的華夏和前世的華夏一樣,開放後經濟迅速發展,幾十年下來有錢人就象春雨後的野草,一片連著一片。
亂世黃金盛世古董,有錢人多,這玩兒古董的人也多,瓷瓶兒、青銅鼎、牙角竹木什麼的,哪個家裡或者辦公室沒擺上幾件,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有錢?
東成街的生意自然是一天比一天火,整日裡人頭湧動——白天就不說了,凌晨的時候也熱鬧無比。
鬼市是淘古董的“早市”,一般都在凌晨三四點的時候開始。這個時候天色還沒有亮,人們都是摸著黑買賣東西,臉面看不真切一個個不象鬼魂般走來走去地挑買東西,鬼市的名字就是這樣叫出來的。
江華下了的士,隨手在街頭的早餐攤子上買了兩隻大菜包和一盒子牛奶,邊啃邊喝邊往前走,雙眼刀子一般掃著已經擺開的攤子,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好玩意。
古董店裡的古董一般來說有三個來源,一收二換三淘。
收,就是從別人手裡買古董,開不起店面的“布袋客”,或者祖上傳下來好玩意的敗家兒破落戶,都有可能有好東西,碰上價格適合就收下來擱店裡賣。
換,就是和別的玩兒古董的人交換,這種往往得加個添頭補點錢什麼的。
淘,就是在別人的攤子尋摸東西,鬼市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發現自己回不去後,江華就好好地盤點了一下店裡的玩意,發現沒幾件好東西,一時又沒別的渠道,唯一的希望就是鬼市——這些天他都來這裡溜達。
“這……看來不管在哪一個世界,鬼市裡都沒什麼好東西啊,指望撿漏?做夢吧!”
江華把一隻觀音瓶放下,失望地站起來。
在原來的那個世界,幾十前鬼市裡的賣家多是家道中落的舊時顯貴,遊手好閒的“倒兒爺”,換錢餬口的農民,甚至還有盜墓賊,這些人手裡或多或少都有點好東西。
收藏大熱後鬼市變了味,出攤的都是些職業的古董生意人,攤子上的東西多數是“批發”來的,真正的好東西很少。
江華原以為這個世界的鬼市會有一點不一樣,這幾天溜達下來發現根本就沒有區別,想淘到好東西比登天還難,有那麼兩件稍微入得了眼的,叫出來的價格能夠把死人嚇活,買下來也沒有什麼賺頭,哪有出手的必要?
轉了兩圈,江華越來越失望,看看太陽已經升起竹竿般高就乾脆放棄不找了。
“這光……晃眼得很,似乎是件不錯的東西。”
江華眯著眼,細心地打量周圍的攤子,剛剛轉身的時候他感覺有一絲光刺進眼裡。
古董都是老物件,多年傳承下來往往有寶光,這可不是故弄玄虛,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質地、做工,再加上多年把玩之類的,就能夠形成特殊的光澤,玩古董的老手眼珠子都賊亮,太陽光一打,隔個十幾二十米發現好玩意不出奇。
江華前前後後走了好幾趟,終於確定晃了自己一眼的光來自左前方五六米地方的攤子。
“哈!老闆,來看看,不是吹牛,我攤子上的絕對都是好東西,比如說這隻乾隆款的九龍米分彩雙耳瓶,現在這玩意沒有一千幾百萬是不可能買得到的了,您上手看看。”
牛志看到江華在自己攤子前蹲下來,嘴巴一張,一串熟溜的話連珠炮般噴出來。
鬼市裡練攤的老手都是這幅德行,這也是他們混飯吃的本事。
江華沒有理會牛志說的又耳瓶,在攤子角上一堆雜件裡扒拉出一件東西。
“玉龍……紅山玉龍?可是……這玩意不是應該在大英帝國博物館嗎?怎麼會在這裡?”
江華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下意識地倒手翻來覆去去把玩著玉龍。
“老闆,你要這隻玉龍?”
江華一愣,這才意識到剛才走神了,看看手裡的玉龍,他決定買下來再說。
“多少錢?”
牛志豎起手掌,搖了搖,說,“不貴,五萬塊,只要五萬塊你就可以把這玉龍拿走。”
“啪!”
江華手一鬆,把玉龍扔回攤子,站起來抬腳就走。
牛志嚇了一跳,連忙伸手一把拉住江華,說,“這個……老闆,有心要的話您就還個價,還個價嘛。”
“這東成街上有間叫‘寶榮齋’的,那是我的店,你覺得我會出五萬塊買這玉龍?五萬塊的玩意你會和這一堆用酸咬出銅綠的破銅錢擱到一起?”
江華當然不是真的要走,牛志這一拉他順勢停下來,臉上馬上就掛上一幅“你這是把老子當冤大頭,老子很生氣”的表情。
“呵呵呵。”
牛志有一點不太自然地笑了起來,搓著自己的手,說,“原來是同行,原來是同行,那……這樣吧,你還個價?”
江華想了想,說,“這玉龍不管種水又或者雕工都不怎麼樣,唯一好的就是有股古樸勁,這樣吧,我出五千塊。”
“這個……老闆,五千少了點……”
牛志臉一下就成了苦瓜,江華這價殺得太狠了。
“八千。”
江華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叉開,剩下的三隻手指縮起來,朝下比劃了一下,“大家都是混這一行的,這玉龍到底值得多少錢,心裡都明鏡似的,願意的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願意就拉倒。”
玩兒玉的,都清楚決定玉價格就是種水工,從這個角度上來看,紅山玉龍不值什麼錢,它的價值主要在文化考古上,江華相信對方根本不清楚這一點,否則也不會把這玉龍和一堆雜件擺到一塊,自己出八千塊一定能夠收得到手。
果然,牛志只是猶豫了一會就答應了。
付了錢,江華把玉龍揣進口袋裡,轉身就向自己的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