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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克貝爾的旋律輕盈妙曼,沒有直擊心靈的震撼,有的是安適和祥和,音符的流淌,像一帶綠汪汪的溪流,叮叮咚咚地沖刷着戲底的沙石,揉捏出細碎的呢喃。)彷彿能感覺到縷縷清風,絲絲涼意,如同母親溫柔的手掌撫摸在孩子的發梢上。

蘇希諾原本只是不經意的一瞥,目光卻再也移不開地鎖在了女孩的身上。

她柔韌修長的身姿在夕照之下,融入了溫婉恬靜的樂章中。蘇希諾眼前的身影如夢幻般轉變了,早已被記憶抹除的畫面在迷茫的白霧中浮現。

他看到了一名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她披散着一頭烏亮柔軟的長髮,端坐在鋼琴前認認真真地彈奏着。

迷霧正在散去,畫面逐漸真切,他清晰地看到了女孩裙擺下那未能及地的小腳丫,還有她肉呼呼白生生的小手,那因為過於專註而緊抿的嫣紅小嘴,綿密且微微上翹的睫毛……懷念與酸楚的感覺忽然充斥在心頭。

悠揚的樂曲毫無預警地停下了,蘇希諾瞬間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他的目光也在頃刻恢復成往日的冷峭。

斯敏兒稍帶迷茫和慌亂的眼神與他不期而遇,很顯然她是因為發現他的存在才終止了彈奏的。

蘇希諾因為被斯敏兒彈琴的畫面勾起了一些不願回首的往事,心情變得浮躁起來,當然,旁人休想從他冷酷的臉上看出絲毫端倪來。

斯敏兒站了起來,阿蘭也正要向他鞠躬行禮,他已經扭過頭去,大闊步離開了。

斯敏兒對他的歸來感到不安,但這裡是他的家,她沒有任何表達不歡迎情緒的立場。嚴啟俊交待阿蘭帶斯敏兒去東飯廳,便也緊隨着蘇希諾離去了。

阿蘭為斯敏兒梳理好頭髮,確保她的儀容已在最佳狀態,這才領着她前往飯廳。

斯敏兒住進來這麼久,平日里都在房間附設的小客廳用餐,只有在與蘇希諾共膳時才得以上飯桌。

當然,她不會對此有任何怨言,或覺得這是對方對自己輕視的表現。她對自己的身份有明確的認知,她是蘇希諾用以打擊雷駿凱和馬哈德家族的棋子,她而今的生活,已經算是極受優待了。

她來到金碧輝煌的飯廳,只見十人座的紅木歐式長餐桌旁,蘇希諾坐於主位之上。他沒有刻意等待斯敏兒,已經兀自享用着餐前的開胃酒。

斯敏兒進來後,立在一旁的僕人訓練有素地為她拉開位於蘇希諾左邊的椅子,斯敏兒用馬來語低聲道了句謝謝,輕輕地坐下。

今天吃的是法國菜,上菜的順序很是講究,先是冷開胃菜,第二是湯,第三是熱頭盤,接着才是主菜,最後上甜品。

菜色非常豐富,不過量不多,少而精。

斯敏兒是素食者,適合她吃的菜不多,而且她的胃口也不大,第一道冷盆的爽口苦苣菜就夠她吃飽了。

不過僕人還是有條不紊地迭次送上新的菜,她不想浪費,只好悶頭吃,幸好廚子給她做的那份是全素的。她越吃越覺得撐得慌,小臉不由自主地露出憂愁的神色來。

蘇希諾吃完一道煎鵝肝,僕人立即為他送上一杯可增進食慾和使口腔清爽的“雪葩”。他沒有吃,而是執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斯敏兒還在努力解決着自己面前那盤蔬菜派,蘇希諾丟下餐巾,驀然開口:

“斯小姐,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斯敏兒微微一頓,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回答:“還好……”

儘管這半個月來她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這類似禁臠般的生活委實無法叫她享受。

蘇希諾直勾勾地盯着她,斯敏兒本就天生麗質,這十多天下來,她好像變得比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更美了。

上一回兩人見面,斯敏兒因為麻醉剛過,加上備受驚嚇,美則美矣,身上透着一股怯生生的可憐姿態,像一隻落入捕獸籠中的無助小鹿。儘管她後來有流露出抗爭的情緒,卻也是一閃即逝。

今天的她截然不同了,因為這些天來好吃好住,又有專職的美容師跟進保養,此時的斯敏兒,美得如同一塊玲瓏剔透的白玉。但見她腮凝鵝脂,唇若點櫻,雙眸如同浸泡在水中一樣,烏亮潤澤,看一眼就能叫人淪陷迷失……

至今為止,還沒有哪個女人能美到叫蘇希諾移不開眼的,斯敏兒的美貌與李佩凌難分伯仲,可蘇希諾在面對李佩凌的時候,從未試過盯着她的臉看上十秒鐘以上的。

在他不經意之間,他居然死死地凝視這斯敏兒足足一分多鐘,剛才看她彈琴的時候更是投入得連時間都忘了。

斯敏兒也被他幾近無禮的注視弄得心神不寧,她不知道對方的眼神有什麼意味,也不敢去探究,可她卻因此而渾身發熱起來。

她微垂螓首,不自在地捧起水杯已掩飾自己的慌亂。

蘇希諾眯起眼,掩蓋住眼底躥起的火苗。不知為何,他覺得有點口乾,他端起雪葩喝了一口,才不冷不熱地開口:

“如果你想儘快恢復自由的話,請你千萬記得好好配合我。”

斯敏兒怕的正是這個,對方在她身上投入這麼多人力物力,到底要她配合他什麼?可以料想,蘇希諾絕對不是會做虧本生意的人,他現在在她身上花費得越多,將來她要付出的代價就會越高。

斯敏兒想着橫豎也是要面對的,乾脆跟對方敞開天窗說亮話吧,她鼓起勇氣直視着蘇希諾,力持鎮靜地問:

“巴達維先生,請問您到底要我配合些什麼?可否詳細地告訴我?”

蘇希諾重新拿起刀叉,吃了一口剛送上來的歐培拉,緩聲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希望你能阻止科恩.馬哈德與佩凌的婚事。”

科恩.馬哈德是雷駿凱的原名,斯敏兒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

她這才明白,原來雷駿凱真的要跟李佩凌結婚了……難怪他不回中國,也不再與她聯繫。

斯敏兒心口發悶,她情緒複雜地說道:“巴達維先生,我可能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阻撓他們的婚事。”

“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力嗎?”蘇希諾冷笑道:“如果你阻止不了,我可不會大費周章地把你帶到馬來西亞來。”

斯敏兒皺眉,她沒有就自己能否有這個能力的問題與他爭辯,而是發自內心地問道:“您認為我可以阻止,那請您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呢?”

“只要你出現在他的面前,便足夠了。”蘇希諾信心滿滿地說道。

他已經摸清了雷駿凱的脾性,他就一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或許在音樂上有那麼一點才華,可是論到做人的道行,還遠遠不夠。只要戳到他的痛楚,他就會一蹦三丈高,給他一點刺激,他就會不顧後果地橫衝直撞。

這種人,用來當傀儡是很不錯的,難怪他的姐姐法蒂會煞費苦心地扶植他上台。因為他好控制,所以李佩凌的父親也樂見自己的女兒嫁給雷駿凱。

蘇希諾處心積累要破壞雷駿凱的婚事,當然不是因為他有多麼深愛這李佩凌,早在他家破人亡的那天起,他就不懂得去愛別人了,為了往上爬,他毫不猶豫地摒棄掉所有正常人該有的感情。

李佩凌的外公是馬來西亞政界里數一數二的重臣,李佩凌的父親也是大企業的老總,她的叔伯兄弟、姨媽姑媽姐姐妹妹,還有一些旁系的親戚,幾乎遍布整個馬來西亞的商圈和政界,娶了李佩凌,就等於跟這些人結成了利益共同體。

蘇希諾當初就是出於拉攏這些人的目的才接近李佩凌的,正好李佩凌性格外貌都很和他的胃口,他當時也是動過要娶對方的念頭,奈何李佩凌的父親太忌憚他了。

在馬來西亞的上流社會,蘇希諾有個外號為“眼鏡王蛇”,指他是冷血並帶有劇毒的毒蛇,富貴人家都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跟他扯上關係。

偏偏他的邪魅狷狂、恣睢暴戾又能叫那些喜歡壞男人的小姑娘們欲罷不能,可是誰也馴服不了這條毒辣的眼鏡蛇,女孩們對他是又愛又恨,只敢遠觀不敢褻玩也。

李佩凌是在一次宴會上與蘇希諾邂逅的,對方身上特有的野性氣息一下子就吸引了她。

可李佩凌的父親怎麼敢把女兒嫁給這個有可能隨時反噬他們一口的眼鏡王蛇?於是他才會急急忙忙與馬哈德家族締結婚約,就算李佩凌只是雷駿凱眾多未婚妻里的候選人,他也不在乎,只要李佩凌能遠離蘇希諾,一切好說。

李佩凌對蘇希諾的感情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喜歡肯定是有的,可她畢竟不是個會為愛而不顧一切的豪放女。

在父母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她也明白到,萬一自己嫁給了蘇希諾,對方是不會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她理想中的丈夫是妻奴型的,會對自己千依萬順,會把她當寶貝一樣捧着手中呵護,顯然蘇希諾是達不到要求的。

出於這樣的小女人心態,李佩凌與蘇希諾剛剛成型的戀愛關係就這麼夭折了。蘇希諾對此很是惱火,一來他在李佩凌身上也投注了不少心思,因為把對方當成未來妻子看待,他在跟李佩凌交往的期間還相當專一,甚至為此還把服侍自己多年的幾個情.婦都甩了。

他居於高位,呼風喚雨多年,許久沒試過被這樣倒打一耙了。他要告訴世人,跟他作對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而且雷駿凱與李佩凌的聯姻,還直接影響到他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