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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馬隊又走近了些,李如松猛然大喝一聲:“塔克世!”

徐元佐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那群女真人中有人抬了頭,一群人都嘩啦啦站了起來,朝這邊奔跑過來。

這是蒙語還是女真語的群嘲?

徐元佐吃了一驚。

李如松和護軍卻沒有絲毫異樣,有些人還露出了笑容。

衝過來的女真人紛紛跪倒在李如松馬前。

當頭一人抬起頭,叫道:“李將軍。”

李如松笑道:“起來。你怎麼會來開原?”

原來你們認識啊!

徐元佐對李如松真是有些無語了。

“我兒子長大了,帶他出來認路。”塔克世仰着頭:“李將軍怎麼來了開原?”

“帶我好友過來貿易。”李如松介紹了徐元佐:“這位是江南來的徐元佐徐敬璉。”

塔克世單膝下跪給徐元佐打了個千。這是遼東軍禮,從統屬上,無論女真人還是蒙古人,都是遼東都司下轄衛所的軍戶。

徐元佐在馬上欠了欠身,雖然有些無禮,但看塔》⊥》⊥》⊥》⊥,m.≧.o↓m克世似乎也不覺得受到了冒犯。塔克世反倒很興奮地對徐元佐道:“你帶了什麼東西交易?”

徐元佐見他自來熟,倒是覺得有些好笑:“帶了江南的細布。”

對於這邊人而言,只要是棉布都是細布,所以真要拿兼絲布那種好貨也是浪費,就尋常粗棉布都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這邊同樣缺銀子。

“你想換什麼?”塔克世道:“我們有好馬,有熊皮!”

“有人蔘么?”徐元佐問道。

塔克世遲疑了一下,道:“這個沒有。”

徐元佐有些失望。

塔克世道:“若是從建州帶過來,早就爛了。”

李如松知道徐元佐要收參。道:“的確如此。敬璉若是要收參,恐怕得把櫃設到邊外去。即便如此,那些鑽林子的老客還未必能趕得及。他們一鑽就是十天半個月才能出來。”

徐元佐有些為難地摸了摸下巴:難道人蔘保存技術就得這麼無償擴散出去么?

“建州有人蔘,能行。”塔克世急忙道:“你可以去建州收。”

徐元佐奇道:“我去就能收到?你們怎麼存放?”

塔克世道:“我們在山裡看到了老參,並不挖它。只是拿紅線將它綁住,不讓它跑掉。也是告訴別人。這參有主了。等到要用的時候,便去將它起出來。”

“唔,這倒是個好辦法。”徐元佐道。

李如松心中一動:莫非徐敬璉就是要連土帶參都運回江南去?那這是豆腐盤成了肉價錢。能賣掉么?

徐元佐道:“這樣也好。我若是要去建州,該帶些什麼貨?”

塔克世頓時眉開眼笑起來:“糧食、布匹、鹽巴、鐵鍋、鐵器……”

“放肆!”李如松細眼一眯。

塔克世尷尬笑了笑:“禿嚕嘴了。”

徐元佐看他這樣子並非禿嚕嘴,也不可能當著李如松的面誑他。這分明是在暗示:若是能走私過來鐵器,我們肯定願意收。

“不知道客人還要收些什麼?”塔克世道。

“制過的毛皮,粗料就算了,只要珍料。”徐元佐道:“其他大宗貨物我不打算帶,就從開原進貨。”只需要想想也知道。邊牆外肯定沒有遼東這樣發達的驛站和道路,大宗貨物如木材之類的運輸成本太高,風險也大。

塔克世道:“客人要是跟我們建州做生意,不用來開原,到撫順就行了。你們若是有船,沿着渾河走水路,很方便,又沒韃子惹事。”

徐元佐望向李如松。

李如松道:“撫順也是重鎮。陸路可以從撫順關出去,水路走渾河進蘇子河。都挺方便。而且撫順也有馬市。”

徐元佐興緻大起:“咱們能去看看么?”

李如松道:“我本來就是要出關巡視塔魯木衛,然後去建州。敬璉若是不急着回去,咱們便繞一圈從建州再進撫順關。”護送徐元佐是李平胡的任務,李如松只是陪一程,真正任務是巡視邊牆。

這邊牆建於正統年間,也並非是為了劃分國界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世的國家概念。只是用來扼守要隘,就如京西的內三關一樣。巡邊也並非沿着邊牆走一圈,還要插入縱深,看各衛守備如何,關鍵還要看是否有蒙古人、女真人違背規矩在不該紮營結寨的地方定居。

碰上他們彼此征戰。還要做個仲裁。若是有人不服,順路打服。雖然沒有賦稅,但是沿途也得收羅松子、木耳、蘑菇之類土產山珍,算是合理負擔。

“一起走!”

徐元佐果斷道。如今徐家還是防禦姿態,徐元佐就算回去了也就是抓一下管理,並沒有大計劃非得他看着不可。

“那我們也跟李將軍一起走。”塔克世興奮道。

李如松並沒有反對,只是道:“沿途莫要惹事。”

塔克世急忙撇清道:“我是帶了兒子出來認路的,怎會惹事。跟着將軍走,就是怕容別人惹我們。”

李如松頭應許,轉對徐元佐道:“敬璉,你看咱們何時啟程?”

徐元佐道:“若是關外不方便帶車,我們便輕車簡從……”

“方便方便!”塔克世先叫了起來:“帶着東西去咱們建州再賣吧。”

徐元佐笑了笑:“也行。”他突然想到了建州左衛正是滿清的發祥地,現在努爾哈赤還,不過他家是世職,便問道:“塔兄……”

塔克世一聽就笑起來了。

李如松也笑道:“你叫他塔克世就行了。他漢姓佟。不過他們所有人的漢姓都是佟,算是部族公姓。”

徐元佐微笑頭,道:“塔克世,你們那兒的首領是愛新覺羅氏么?”

“首領是我爹,叫覺昌安。”塔克世又疑惑問道:“愛新覺羅又是怎麼回事?”

李如松也面帶疑惑:“什麼愛新覺羅氏?”

“金家的遠親?”塔克世翻譯成了漢話:“是不是訛傳?”

徐元佐一聽這個翻譯,立刻反應過來:愛新覺羅應該是滿洲人後來弄出來的。多半還是為了攀附金國女真,此刻未必有。

“路途遙遠,肯定是傳錯了。”徐元佐道:“你爹是首領的話……那你兒子是?”

“對了,豬仔呢?”李如松也問道:“虎子和豹子也帶來了?”

塔克世道:“不知道跑哪兒去野了,真是名字起對了,跟野豬一模一樣。虎子和豹子還。等滿了十歲再帶他們出來。”他正着,轉頭尋找兒子的身影,放開喉嚨喊道:“努爾哈赤!努爾哈赤!給我出來!”

徐元佐坐在馬上,看到一個梳着滿頭辮,發色油膩,穿着髒兮兮蒙古長袍的屁孩從一處帳篷里鑽了出來。一雙老鼠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轉,撒開兩腿朝塔克世這邊跑來。

李如鬆鬆了松韁繩,讓馬上前,側身一探。將這髒兮兮的熊孩子撈了起來,抱在胸前:“長這麼大了!還認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