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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拱衛着秦征的人馬已經超過五六千人,其中各幫各會、各門各派,少說也有三四千人,連同東南市井的宵小都來湊熱鬧,也有賣豆汁的,也有賣小食的,也有賣酒水的——做的都是那些江湖豪客的生意。秦征幼時行走市井,和這些人處慣了,在車轎之旁也不禁這些人往來,有時候還光顧一下他們的生意,可在名門正派眼中這數千人真是不倫不類。

這時江湖豪客們扛上了大鼓,展開了彩旗,數千人的隊伍前後數里錦旗飄揚,鼓樂聲中無數人大呼口號,什麼“心聖無敵”,什麼“踏平宗極”,聽得車轎內秦征哈哈失笑,他的笑聲連同口號一起遠遠傳了開去,打破了黃山千百年的平靜,將這個玄武第一大派歷代高手的靜修之地變得紛紛擾擾,雲霧之中夾着肉香,松石之上漫着酒氣,山道上被江湖豪客踩踏過後便到處都是果皮、鼻涕、濃痰、爛泥,真是一片狼藉。

止戈殿上眾高手宗師望見聽見無不皺眉,唐英玄卻哈哈大笑,道:“人家都說天都峰是武林聖地,沒想到也有今天!”

爾何辜也哈哈笑道:“玄家和天都峰有滅門大仇,秦征這一番是要作踐宗極門,沒想到連帶着黃山也遭了殃。”

宗極門弟子又驚又怒,但掌門與護法未傳下命令,一時卻無人敢動手。

山路狹長彎曲,數千人的隊伍前後距離很長,前面的人已經抵達山門,車轎其實卻還離得很遠,楊鉤騎着一頭驢子走在最前面,呼呼喝喝,得意洋洋,宗極門周字輩弟子聯劍攔在山門之外,看見了楊鉤的模樣心中都暗道:“小人得志!”

面對這些江湖烏合之眾,人再多他們也不怕,可想想那頂越來越近、坐着當代“心魔”的車轎,所有宗極門弟子卻都提着心、吊著膽,一點兒不敢放鬆。

秦征坐在車轎之中,自從進入黃山地界,他心中就有一股無名火不斷地冒出來,自幼修持的《養生主》功夫,已入化境的道門真氣,加在一起也完全無法消除他對宗極門的仇恨!

母親,父親,還有弟弟,還有其他和玄家有血緣關係的人,都已經被宗極門殺得乾乾淨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對秦征來說是積累了二十年的仇恨,這對玄家來說是積累了二百年的仇恨,這積累了一個家族幾代人的怨念,怎麼可能是通過後天修持的童功、真氣就平彌?

如果真的要舒發這股怨意,唯一的辦法,就是復仇!

殺孫宗乙,毀宗極門!

六七年前所下的決心,現在就要開始實現了!

秦征的道門九訣已經練到了甚深的境界,天人感應乃是雙向的,這時他怨念衝天,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牽動了周圍環境的變化,才進入黃山時還不明顯,但慢慢地周圍的氣場、磁場、靈場都發生了異變,這種變化在秦征周圍是逐漸加劇,而在整個黃山地區則是產生了蝴蝶效應,氣場異動帶動了風,磁場異變改變了氣,靈場異動驚嚇了感應靈敏的生物,以至於黃山的清幽薄霧,在車轎所過之處變成了愁雲,風也變得凄厲嚇人,那細雨在煙霞的渲染中猶如血滴,鳥雀驚飛,走獸驚走。

數千人在愁雲慘霧中走來,猶若鬼神行軍!宗極門弟子在山門之外望見,心中先自怯了。

秦征坐在車轎之內,對這一切變化卻恍若未覺,隊伍越逼近天都峰,他的心就變得越靜——但這種平靜卻不是老井死水般的那種平靜,而是大火山埋在海底隨時都要爆發的前夕,海面上的那種冷靜。

深仇大恨的報雪就在眼前了,這個時候,恨意越深,就越需要冷靜,因為秦征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敵人——在這個敵人面前自己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來!

嚶嚶嚶……

彷彿昆蟲一般的響動引起了雷炎的注意,他將窗戶打開了一線,一個蜻蜓般的東西便飛了進來,雷炎伸手夾住,道:“大哥,好像是飛衛閣用來報信的竹蜻蜓!我在桃源的時候聽宿叔叔說過。”

他擰開了蜻蜓尾巴,裡頭卻卷着一張極薄的紙條,秦征接過看了一眼,說:“是唐英玄從山上傳來的訊息,似乎宗極門連同了正一宗以及廣陵派張伯寧、星弈門的秋坪先生在擺布什麼陣勢要對付我。”

“秋坪老頭?”雷炎道:“大哥,那你可要小心了。”

“你認得他?”

“這老頭來過桃源。”雷炎道:“我聽我義父說他是知爺爺的師弟,知爺爺失蹤之後,他忽然偷偷摸了進來,好像是想偷什麼東西,卻被柯伯伯給趕走了。”

“他要到桃源偷什麼?《山海圖》么?”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柯伯伯說這人的奇門陣勢也厲害得緊,如果他幫宗極門擺弄什麼陣勢,那大哥你可就要小心了。”

秦征亦警醒了起來,當今天下論起玄武神通來,最為著名的莫過於劍心二宗以及五大玄門,論武力自是宗極門最高,但真正在實戰中論勝敗卻還得看天時地利,比如桃源的“地火水風”四大守護中,丁貢這一環的武功最弱,但他的毒術施展開來卻有將其他三人一起拖入死地的可能。當日秦征與陸葉兒聯手斗丁貢雖佔了上風,但若不是丁貢受傷於前,華青囊偷襲於後,那一戰的結果如何實在難說。星弈門的高手本身武功多高暫且不論,可一旦讓他們布開陣勢,一個爛柯子困住十個雷宗海也完全有可能。

雷炎嘆息道:“唉,這次我們可能真的託大了,早知道就該請柯伯伯、青囊哥哥他們來壓陣才好。柯伯伯就常常說,真正的玄戰,斗的不是個人能耐的高低,而是群系戰力的平衡。”

秦征心頭一動:“群系戰力的平衡?”

“是啊。”雷炎想起爛柯子的教誨,隨口便道:“‘人,力不如牛,走不如馬,而牛馬為制,以人能群,而彼不能群。’幾個宗派不同的普通高手通過陣法聯合起來,也可能制住一個一流高手呢,如果運用得巧妙,甚至能夠以弱勝強!”

秦征自忖如今的玄功或許已能勝過雷宗海,但若是遇到地火水風四人一起發難,爛柯子能夠限制自己能力的發揮,雷宗海以強大的武力形成正面攻防,管仲平以無常調旁側進擊,再加上既能為己方療傷又能進行暗毒殺傷的丁貢,則自己可能會連還手餘地都沒有。

不過,秦征對此也不是沒有準備,他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囟門,道:“炎弟弟,看來單有‘瘋魔’觀想還是不夠的,我們準備一下心鏈吧。”

心宗高手之間進行心語溝通,通過的是一種五感無法察覺的心語之線,但這種心語之線有着距離的限制,而且如果周圍的磁場氣場發生變化就有可能導致心語之線的斷絕,秦征既要與宗極門的高手正面對決,在勝敗攸關之際怕就無法分心和雷炎保持聯繫了。

但心鏈卻不同,這門神通以“靈犀訣”為根基,在兩個人心中建立一種心靈感應,這種感應不需要依靠心語之線,在某種境況下甚至有可能超越時空!不過要建立心鏈卻並不容易,形成心鏈的雙方除了必須有相當的念力修為之外,兩個人之間也必須有某種比較特別的關係才行,或者是有血緣,或者是知己,或者是至愛。

秦征與雷炎之間有一種很微妙的感應,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兩個人就是很投緣,在練靈犀訣的時候默契度已不在與陸葉兒之下,這時建立心鏈也沒有什麼障礙。

雷炎在秦征的指點下凝氣上行,運至泥丸宮化作一片清涼,兩人的心窗——眼睛同時閃現出一種異樣的光芒來,跟着便彷彿有一顆種子同時植入對方的囟門深處。

“好了,”秦征舒了一口氣,道:“待會我自上山去,你卻留在山門之外,這樣不管宗極門有什麼陰謀,我都隨時能以心印瞬息抽身而退。現在嘛,我倒是很期待宗極門的陰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