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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群道士嘰嘰喁喁,紛紛商量着以後該如何討好這位師叔、師叔祖、太師叔祖,卻說秦征被楊鉤拉了進入內室,這些房子對秦征來說都甚陌生,但不知為何,見到楊鉤後他心中便生出一種“回家了”的感覺。

家,不在於有房子,而在於有親人。

把旁人都屏退了,秦徵才道:“大哥,不好了,咱們的玲瓏塔給人偷了!”

楊鉤一呆,笑道:“不是被偷,不是被偷,是我把塔挖下來的。”

“什麼?”

楊鉤笑道:“天王雖然在都中給我們蓋了座大道觀,但師父說這裡太過喧擾,有礙清修什麼的,於是天王又將上林苑的一處行宮改成了道觀,師父去瞧了瞧後說那行宮風景雖好,靈氣不足,最好是拉玲瓏塔來鎮上一鎮,所以我就回去把塔搬了來,嘿,今天要不是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在塔裡頭修鍊呢。”

秦征聽得愕然:“是你?”他想要將玲瓏塔弄下山來,眼下連自己都沒這本事呢:“你怎麼弄下來的?是在讀字洞找到什麼控制這玲瓏塔的咒語嗎?”

“不是,我是奏明了聖上,聖上就撥了五千兵將、兩萬民夫給我,我就領了人上山入谷,把整座塔給鏟了起來,然後將地基弄平,用了幾百頭牛馬拖出谷外,平地用車,山路靠着幾萬人力推圓木滾輪,就這樣一路運到上林苑去了……”

秦征聽得目瞪口呆,他可萬萬想不到楊鉤如此亂來,竟然硬生生動用了幾萬人力強行運塔——其實楊鉤幹了這麼大的事情沿途頗為轟動,秦征自發現了玲瓏塔失竊,還道是什麼玄門中人使用了什麼法術偷了去,所以也沒去找尋常人家打聽,他若是在路上降下風頭問上一問,說不定早就知道此事了。

兄弟兩人正在敘話,卻聽鈴鐺聲響,他的一個徒弟闖了進來,叫道:“師父,不好了,又有人來鬧事了。”楊鉤不悅道:“有人鬧事你們擺平就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來煩我!”

“可是……”那道士叫道:“這次是玄天館的人來捉人,說是有南朝的姦細混在香客裡頭……”

楊鉤知那玄天館是苻堅用以安置玄門中人的地方,甚不耐煩地道:“那你們就幫忙捉拿姦細,不就行了?囉嗦什麼!”

“可是他們說的那香客,是和師叔祖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啊。”

秦征吃了一驚,便聽一個聲音喝道:“你個妖女,以為沒戴面具我們便不認得你了嗎?”聽聲音竟是青琴子!

這次他們三人入城,雷炎戴上了面具,陸葉兒卻脫了面具,沒想到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楊鉤見有人竟敢來青羊宮拿人,怒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敢跑來我青羊宮撒野!”他自與朱融入京,朱融一直深居簡出,人前人後不露半點本事,楊鉤卻好幾次以臨兵豆在苻堅以及文武官員、長安百姓面前顯露神通,將一大群不知深淺的文官百姓都唬住了,以為他真有驅遣神仙的手段,長安城內雖不乏一些有眼力的高人,但他們也摸不透朱融的虛實,一代宗主有一兩個不成材的弟子也是尋常事,礙着“青羊子”的面不敢拆穿得罪,因此楊鉤這段時間來在長安橫行霸道,在平頭百姓中得了偌大威名,人人都道青羊真人的弟子能驅遣黃巾力士,也是個了不得的神人。

這時楊鉤聽說有人敢來冒犯秦征的朋友,那不是捋虎鬚么?摸了臨兵豆在手就要去出頭,秦征趕緊按住了他以心語道:“別,這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你不是他的對手!”

楊鉤先把徒弟遣走,然後才問:“那怎麼辦?”

卻聽外邊陸葉兒咯咯一笑說:“認得又怎麼樣?就憑你們幾個,拿得住我么?”

又聽覺玄的聲音喝道:“這位姑娘,你去別處也就算了,竟然還敢來長安,還跑到青羊真人的道場來,那不是自投羅網么?”

他們三人對答,言語穿透數重門戶,秦征心道:“他也來了,聽他們的聲音中氣十足,莫非傷都已經好了?那可不大好辦。醜八怪對付其中一人有餘,應付兩個怕就有些不足了。不知其他人來了不曾。不過聽覺玄的語氣還不敢得罪我雲笈派,覺玄的後半句話顯然是說給‘青羊子’聽的。”

又聽陸葉兒道:“我來青羊宮是來上香的,可沒想惹青羊老牛鼻子,不料卻被你們撞上——罷了,你們是想在這裡動手,還是到外頭去?”

只聽覺玄道:“我等也不願打擾青羊真人清修,姑娘,你還是快快束手就擒吧。”他言語甚軟,顯然不願動手,也不知是出於報恩還是不想得罪青羊子。

陸葉兒一聲輕笑,隔着老遠竟傳來了心語:“秦征,我就不給你惹麻煩了,不過帶着阿炎脫不了身,你想辦法照看照看他吧,我先走了!”

秦征心道:“醜八怪的心言心象之法又上層樓了。”便見空中有劍光一閃,同時幾個身影衝天而起,幾個香客高叫:“哇!飛天啊!”

秦征對楊鉤道:“大哥,你幫我個忙,照顧我帶來的那少年,記住,用唬的,千萬別動手。”一邊說一邊跳到天井,腳一跌凌空而起,楊鉤看得又是羨慕,又是妒忌,暗道:“幾年沒見,這小子的手段是越來越高明了。”

他走到三清殿中,見有好幾個玄門之士圍着橫劍當胸的雷炎,只是礙着這裡是青羊宮,雙方都不敢動手,楊鉤大喇喇走到大殿中央,他的徒子徒孫們齊聲叫:“師父!”楊鉤指着雷炎問:“這就是我師弟帶來的那少年?”

玄真道:“是。”

楊鉤也不管上門拿人的是誰,就向雷炎招手:“小子,過來,家師青羊真人要見你。”

雷炎十分機靈,馬上就躲到了楊鉤身後。

那幾個來追捕的玄門之士聽說是青羊子發了話,都不敢阻攔,雷炎其實也沒被認出來,只因為和陸葉兒在一起才被圍困,卻有一個玄門之士上前道:“楊真人,這個少年和那女子一起來,極可能也是南朝的姦細,不如交給我們帶回去吧。”

楊鉤笑道:“管他是不是姦細,既然入了青羊宮,我師尊自會處置。玄天館也是歸我師父管的呢!你們竟跑到這三清殿來搗亂,是想和我一起到陛下跟前理論嗎?”

長安城內誰不知雲笈派聖眷正隆?那幾個人趕緊躬身,齊道:“不敢。”

楊鉤便帶了雷炎入內,雷炎看看背後沒人了,才問:“楊真人,秦哥哥呢?”楊鉤道:“不知道,他剛才倏一聲不知飛哪裡去了,臨走要我照看你。小子你放心,好好在青羊宮裡住着,沒人敢來拿你的,有什麼事情等阿征回來了再說。”

按下楊鉤雷炎不表,卻說秦征御風而起,飛出不多遠,便見陸葉兒被一組劍網攔了下來,心道:“這長安城內,果然是卧虎藏龍!剛才那劍光一閃,看修為怕不在胡盪之下。”

倏的飛到陸葉兒被攔下之處,那卻是一個酒樓,樓共三層,樓頂不知如何已經整個兒飛到附近的街心,那第三層便變成一個露天閣子,閣子中間擺了張長丈許、寬五六尺的大桌子上,桌上鋪着一張未完成的荷花圖,一個中年書生手執畫筆,陸葉兒就站在他對面。

秦征飛近後,只聽那書生道:“噫,又來一位高手!”也沒見他有什麼舉動,秦征便覺得有漫天劍光閃耀忽然出現在眼前,微微一驚,正要抵禦,陸葉兒伸出食指在那書生的筆管上一彈,道:“少三心二意!”漫天劍光便又忽然消失了。

那書生的畫筆一震,跌落了幾滴濃墨,污了荷花圖,他痛惜起來,連道:“哎喲,可惜可惜!”

陸葉兒笑道:“活該!既想跟我動手,還有功夫管別人?”

這時酒樓周圍的屋頂上站滿了玄武高手,邪馬台正、青琴子、覺玄都在其中,此外還有兩三個人,看氣勢不在覺玄等人之下。見到秦征懸在半空,覺玄先喝道:“什麼人!”隨即認出他來,大聲喜道:“原來是青羊真人的高徒玄鶴子。”

秦征心道:“在桃源時覺玄應該已經認出我了才對,怎麼……嗯,是了,他是有心幫我開脫。”

又聽邪馬台正也叫道:“妖女,青羊宮的人也來了,你逃不了的了。”他也這麼說,顯然是假罵真幫忙。

只聽幾聲猛禽嘶鳴,卻是雪鷲仙姑、流羽仙子趕到了,除了她二人之外,更有一個極老的女子坐在一頭肉翼怪鳥上破空而至,在天上下望,問雪鷲仙姑:“冒充阿離的,就是此女?”

雪鷲仙姑道:“是。”

秦征聽了暗暗叫苦:“這老女人看來身份比雪鷲仙姑還高,功力多半比雪鷲還厲害,雪鷲當初叫若離先生作‘凰聖’,她卻叫什麼‘阿離’,敢這麼叫的人來歷多半非同小可。還有這個在畫畫的,怕也是個超一流高手……奇怪,為什麼他看起來眼熟。醜八怪功力和我不相上下,她既走不脫,我只怕也討不了好去。這兩個和覺玄、邪馬台正等是已經現身了的,還伏在暗處的人不知有多少。嗯,我還是藉著青羊宮的名頭,能唬人就唬人。”忽又想:“當日醜八怪是戴了面具,除了覺玄、邪馬台正之外應該沒人看出破綻,怎麼才進長安沒多久,就被人認了出來?難道是爾何辜?”

卻聞一聲簫聲若有若無地響起,場中所有人都聽得分明,卻誰也不知吹奏者位於何處,秦征心頭一震:“是他!”

陸葉兒更是惱怒:“管美人,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