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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第六層內的景象也已大變,角落裡那個乾癟的葫蘆不知為何竟變得徹體通紅,在這個道紅光的照耀下,三人都覺頭痛欲裂,隱隱有一股衝動就想叫嚷出自己的名字來——似乎把自己的名字叫出聲來後就能解脫這痛苦。

秦征已是初窺心學門徑,一個感應便覺得那個紅色的葫蘆里盤旋着某種奇異的靈場,而這種靈場顯然能夠對人的腦府神經造成極大的影響,那種脫口要喊出自己名字的衝動,正是本身元神將被那奇異靈場控制的徵兆。

朱融彷彿想起了什麼,驚呼道:“不好!這是能吸人魂魄的血葫蘆!快逃!千萬別喊自己的名字!”趁着陣法還未全面發動,趕緊帶着兩個少年逃下了第五層,還沒走下階梯,三人都已入如烘爐之中,似乎多呆片刻也會被煉成灰燼!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三人哪敢停步?又往下逃!

人才離開第五層,已聞雷聲隱隱,好像這一層的寶塔裡頭充滿了雷電,楊鉤叫了一聲:“媽呀!”哪等朱融囑咐?又滾到第三層去了。

那第三層卻彷彿沒什麼危險,只是那盆盆栽已經長作青綠色,飄出陣陣青氣,看着青氣飄近,朱融以袖掩鼻叫道:“快下去!盆栽裡頭是神農木!這青氣有毒!”

跑到第二層,之前那條草繩不見了,卻出現了一條火龍,察覺有人便沖了過來,張口噴出火焰要吞噬三人!朱融想起青羊子那本手冊的記載,驚叫道:“這是凝聚了雲笈派歷代宗師先天純陽之氣的火龍索!”

秦征便想起沈莫懷所說將自身元精注入兵器中的法門,心想:“這火龍索怎麼自己會動?難道接受了雲笈派歷代祖師的先天真氣以後,這件神兵就能有生命了不成?”但很快就知道不是,他布開應言應象界,然後便發現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念力從上面傳來,這道火龍索顯然是接受了那念力的指令而行動,秦征心中若有所悟,還來不及細細思索,火龍索已經掃了過來,楊鉤將他一拉:“阿征你發什麼楞!找死么!”

跳下底層時,楊鉤叫道:“這層又是什麼……”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覺一股勁風襲來,楊鉤堪堪躲過,竟是一把長槍!

秦征眼角一掃,只見這一層塔內那些歪歪斜斜的塑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八個金甲神人!每人都拿着一件武器,卻是矛、錘、弓、弩、銃、鞭、鐧、劍、鏈、撾、斧、鉞、戈、戟、牌、棒、槍、扒!

十八個金甲神人舞動着十八般兵器,卻也不是一擁而上,而是各守一處領地,楊鉤和秦征踏足處侵犯到了某處領地,便有一名金甲神人持兵器襲來,若在兩交界處,便有兩尊金甲神人來攻,若踏足三交界處,便有三尊來攻!每一個都是力大無窮,武藝精熟,比起青羊觀中的那八尊機關銅人,這十八個金甲神人顯然招數更為精妙,而且力量也更加強大。尤其讓人驚訝的是,道觀中那八尊銅人還有很明顯的機關人的特徵,行動之際會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響,這十八個金甲神人一眼望去卻彷彿是血肉之軀,攻防行動與人無異,真如道教傳說中的黃巾力士一般。

朱融取出虎頭尺抵擋,掩護兩個少年,秦征要幫忙,楊鉤拉了他叫道:“快逃吧!別在這裡逞強!”

兩人奔了出來,過了一會兒便聽呼的一聲,朱融倒縱而出,跟着玲瓏塔的大門便砰的闔上了。

三人跑開幾步,再看這七層玲瓏寶塔時,整座寶塔已非方才的模樣:但見全塔上下都籠罩在一片霞光當中,鳥糞蛛網被罡風吹盡,塔尖一道紫氣直衝霄漢,與整個青牛谷的天地靈氣連成一體,又與先天峰上、青羊宮中的玄光井遙相呼應。

朱融連叫:“厲害!厲害!”又道:“原來先前那些歪斜塑像、破爛草繩都是假象,是要把青羊子的紫氣金身放進去,這座寶塔才會去偽裝,現真容,哼,青羊子真是機關算盡!若不是阿征心誠,真把他的屍體背了上去,誰想得到這座破塔藏着這麼大的秘密!”

楊鉤道:“不過那些金甲神人怎麼會動呢?難道青羊子真是神仙,能召喚黃巾力士不成?”

“嗯,應該不是。”朱融道:“那些金甲神人應該也是製作極為巧妙的機關人,靠着這玲瓏塔的力量發動。”猛地將楊鉤打了幾下,罵道:“都怪你,亂說話!一定是你剛才的話得罪了青羊子,結果引動了機關!”

這幾下打得重了,楊鉤疼得左右閃避,一邊叫道:“他都死了,我怎麼知道一個死人居然還能聽到我們說的話。”

朱融調息了一會,就要推門入塔,楊鉤叫道:“師父啊,你還進去幹什麼?找打么?”

朱融哼了一聲說:“你懂什麼!此塔每一層里都布設有奇陣,也都藏有奇寶!只要破了奇陣,便能得到奇寶!甚至還能得到青羊子的秘籍——你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么?”

然而那兩道門卻似有萬鈞之重,無論朱融如何用力都推不開半分!

朱融想了想,跪下默念道:“青羊真人,如果我們得到了雲笈七寶,日後一定將玲瓏塔護送到桃花源,實現你的心愿。此言若有不實,便遭五雷轟頂而死!”起身再推,卻仍然推不開塔門。

楊鉤叫道:“咱們幫忙撞!”兩個少年便以肩頭猛撞塔門幫力,卻也不行。朱融又發出虎頭尺向大門擊去,卻哪裡傷得了分毫?三人忙了半日,卻都勞而無功。看看日隱月升,朱融道:“先回去吧,咱再把那手冊通讀一遍,或許能找到開塔的竅門。”

秦征道:“開門是一回事,開門之後如何破陣更是關鍵。”

朱融道:“阿征說的在理!”

三人且休息片刻,調息養神,然後下山峰,越石樑,回到青羊宮中,胡亂弄了些東西填飽肚子,又好好睡了一覺,第二日起便把那捲手冊以及“讀”字洞中所有藏書都找了出來,青羊子將那捲手冊反覆琢磨,秦征一目十行遍搜藏書,一眨眼一個多月過去,卻還是什麼線索也找不到。

秦征道:“這玲瓏塔和桃花源有關,如果找到桃花源的消息,興許就能破解這玲瓏塔之謎。”

朱融道:“對。”

但“讀”字洞中卻連桃花源三字都沒發現。

楊鉤最早撒手,每天吃飽了就優哉游哉,見秦征每日埋頭苦讀,朱融頭髮也白了幾十根,便笑話他二人說:“師父,阿征,你們也別忙活了,其實咱們佔著這洞天福地,享這太平清福,不很好了嗎?何必這麼費盡心思?就算讓你們把寶物弄出來,又有什麼用處?”

朱融道:“回頭我們要是想到辦法取到了寶貝,你可別眼紅。”

楊鉤笑道:“若你們拿到了,我又沒說不要——不過還是等你們拿到了再說吧。”

朱融與秦征心裡牽掛着玲瓏塔的寶物與奧妙,自然就連田也不種了,楊鉤是個懶漢,更不能指望他了。這一日田地里的青菜都吃完了,楊鉤正說不如且下山干一票老千的營生,風鈴聲忽作,三人跑到玄光井邊一看,山谷外卻來了好多人:兩個太監模樣,兩個官員打扮,十餘名兵將,此外還有數十名挑夫——為首的卻是王皮。

朱融警惕地道:“他們來做什麼?”

秦征道:“我去看看!”便尋了一件道袍套上,對着鏡子照照,掛上一臉的天真無邪,楊鉤瞧見他這模樣,笑着撞了朱融一把:“師父你看,這小子絕對是我千門中的天才呢。要是一輩子憋在這荒山野嶺種田,太委屈他了。”

朱融也笑道:“南左北朱嘛,左興海的兒子,差不到哪裡去。”

秦征不管他二人取笑自己,跑下山去,對着王皮叫道:“哎喲!又是你!你來幹什麼啊!”

王皮看看山門無損,有些慚愧地道:“仙童請禮了。那日我們抵擋不住孫宗乙,兵敗撤走,如今想想,甚是汗顏。如今見山門完好無損,才放心了些許。今日仍然是奉了陛下聖旨,前來封賞青羊真人。”說著朝身後一指:那幾十個挑夫擔的卻都是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以及精米、香油、道袍葉冠、名貴藥材諸物。

秦征見他頭上綁着白條,一副戴孝的模樣,心中一動:“王猛莫非死了?”便嘟着嘴說:“哼!當日虧你們還誇下海口,說什麼保我們青牛谷安靜無虞,誰知沒過多久你們便打了敗仗,放了那伙宗極門的傢伙上來吵吵鬧鬧,雖然最後我師父出手把姓孫的趕走,但主燈卻已被撞滅,那祈禳北斗陣之術卻也就破了,我師父因此難過了好幾天呢!”

王皮聞言放聲痛哭,秦征故作愕然狀問:“你哭什麼!”

王皮哭道:“仙童有所不知,小可與東海公當日敗走,還未回到長安,在路上就聽到了家父的噩耗!算算時日,正是那晚祈禳陣破的第二天,我們當時雖不知山上情況,但也猜到青羊真人的祈禳之術已經被宗極門破壞了。如今想來,卻是王皮護衛不力,以至家父命喪宗極門之手么!”

秦征聽了心下訝異:“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