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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孫宗乙已經打敗了苻陽、王皮,秦家父子、朱融師徒便都知道最後一道防線也崩塌了,雖然還有一個上清金鼎氣牆,但很顯然這道氣牆根本就擋不住孫宗乙。經此一戰,山上所有人對孫宗乙功力的評價又高了不少,同時也多怕了三分,就是連味青羅也深為忌憚。

孫宗乙持劍在手,就要如上次一般凝聚真氣,將上清金鼎氣牆熔開一個洞口來,沈莫懷掙扎着起來說:“我來擋他一擋。”摸出了雀侯,劍未出手,卻已哇的吐出一口血來——這兩日過去,因諸憂擾心,他的傷勢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了。

秦征扶住了他,就向味青羅看去,味青羅道:“少主,其實我也沒把握能勝孫宗乙,但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定能設法拖住他,讓少主和你的朋友全身而退。”

秦渭忽然向天一笑,笑聲中竟是蒼涼,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道:“冰兒,不!征兒,從今以後,你就不是玄家子弟了。以後你就叫秦征,不要叫什麼玄冰了——這個名字,給我忘了它!以後你就姓秦,不姓玄了!”

所有人——連味青羅都是一呆,又聽秦渭道:“征兒,你答應我,答應我!”

秦征跪下哭道:“爹爹,你為什麼這麼說……”

秦渭撫摸着他的額頭,道:“其實……”看看味青羅,再看看玄光井那邊的孫宗乙,咬了咬牙,終於道:“其實……其實爹爹並不希望你復仇,也沒有希望你振興玄家的意思,更談不上什麼稱霸天下。爹爹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好好地、快活地活下去……”

朱融在一邊也嘆息道:“老左,你這話可是奢望了,亂世之人,不如太平之狗!要過平安日子,談何容易!”

秦渭慘然一笑,說:“都怪我自己沒本事啊,連兒子亦無法保全。但征兒你要是上了長白山,進了箕子冢,那……那今生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味青羅插口道:“玄老先生,家師、嚴師叔以及我心宗上下,一定都會善待少主的,這一點你可放心!”

秦渭卻不斷地搖頭。

他雖然沒說什麼原因,但沈莫懷卻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憂慮與恐懼,心想:“秦老伯必有不能為外人道的難處。他先前說秦征上了長白山會有生命危險,多半不是虛語。”

秦渭深吸一口氣,對秦征說:“征兒,剛才我說的話,你還沒答應我!”

秦征在他殷殷期待的目光中無法拒絕,只好點頭,說:“好,我答應爹爹。”

秦渭又道:“你再答應我,不要復仇!那心魔轉世的事情,我本來也該和你好好說說,但現在你既然答應了,那事不提也罷。孩子啊,你就把今天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記!就當你是今天才出生,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快快樂樂地過好自己的日子。”

秦征一陣哽咽,撲到秦渭懷中道:“爹爹,我是希望能夠過平安快活的日子,但那是要和爹爹一起,若只有我一個人時,叫我如何快活?”

秦渭攬著兒子,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但還是道:“孩子,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秦征不敢拂逆父親最後的囑託,把牙齒咬得出血:“好,我答應爹爹!”

秦渭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笑容里儘是苦澀,旁邊沈莫懷等聽了他父子如此對話,都知生離死別就在眼前,各自傷懷。

看看玄光井,這時孫宗乙已將那個缺口擴大到一尺方圓,秦渭說:“看來只要再過一炷香時間……”話沒說完,那個破口忽然加劇擴大,在一眨眼間變成三尺方圓、四尺方圓、一丈方圓!

孫宗乙一呆,便收了劍,向前踏上了幾步,卻已過了山門,幾個弟子一起歡呼雀躍,原來此山谷天地之氣大和諧的時刻已經到來,上清金鼎氣牆竟然在這時徹底消失。

秦渭臉上的愁苦忽然化作臨死前看破一切的解脫,嘆道:“青羊真人對我們最後的一點庇護也消失了,這分明是天意啊。”對朱融道:“朱兄,求你照顧小兒!”便向山下邁去。

秦征已知乃父是準備獨自赴難,明知跟上去也於事無補,卻還是叫了一聲:“爹!”追了上去。

秦渭回身推開他,怒道:“剛才你答應我什麼了?”

秦征卻叫道:“孩兒是答應了,可要我眼睜睜看着爹爹你去送死,我做不到!咱們就一起去見孫宗乙,這個黑白顛倒、眾生勞苦的世界,我孤零零一個人活着也沒意思,死便死吧,到了地下,剛好可以去和娘親、弟弟他們團聚!”

秦渭聽了這幾句話也不由得呆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勸了,忽然聽沈莫懷叫道:“你們等等!”

這個身懷絕技的少年站了起來,掌中雀侯不斷發出有如蠶絲一般若隱若現的劍氣,卻不是刺向別人,而是逆向刺向他自己。奇怪的是,隨着劍氣刺入他的奇經八脈,他的人反而站得越來越穩,似乎正在恢復了功力!

朱融忽然想起了什麼,驚呼道:“天兵解體!”

秦征吃了一驚,記起秦渭跟他說過的話來,心想:“爹爹曾說,宗極門有一路極為奇異的劍法叫天兵解體,是以劍氣刺激經脈,使人發揮出超常力量,但這力量不可持久,而且過後對人傷害極大!莫懷他……”

秦征猜測的沒錯,此時沈莫懷用的正是“外天兵解體”,他激發出力量以後,抹去了嘴角的血絲,對秦渭笑道:“現在上清金鼎既已消失,後山說不定有出路呢!秦老伯,我背你走!”卻對朱融說:“待會宗極門的人若追了上來,你就告訴他‘玄冰’已經背着父親從後山逃走了!”說著跑了過去將秦渭背起。

秦渭叫道:“沈公子,這,這……”

沈莫懷卻已跑到門邊。

秦征快走幾步要想追上,忽然四肢關節一痛,卻是沈莫懷以劍氣封住了他的手足經脈,跟着一推將他推得跌坐在地,道:“阿征,我帶不了兩個人走,你留在這裡。”摸出一樣東西塞進秦征懷中,道:“別擔心我,兄弟我死不了!”說著飛步出門,跑向後山。

秦征掙扎着要跟去,卻哪裡動彈得了?急得不行,轉頭問朱融:“朱伯伯,後山有出路嗎?”

朱融道:“這可難說……”

猛地楊鉤一聲驚呼,似乎他從玄光井裡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秦征這時離玄光井有五尺左右,張望不到,就叫:“楊大哥,幫我一把,讓我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鉤拉了他到井邊,秦征一望之下魂飛魄散,原來孫宗乙踏入山門之後,發現陰陽磁山的干擾已經沒有了,他怕夜長夢多,竟然御劍飛行沖了上來,御劍而來,其快可知,青羊宮所在的這座先天峰也非甚高,秦渭交代了那麼多話,之後沈莫懷又施展天兵解體,誤了時間,卻讓沈莫懷背着秦渭出去時已被孫宗乙瞧見。

沈莫懷腳下停了一停,這時他人就在道觀門前,靜夜中傳來了他的驚呼:“呀喲!爹爹,他們怎麼來得這麼快!”

玄光井將這一切顯現得極為真切,只見孫宗乙一聽雙眼一睜,秦征卻驚道:“他……他怎麼當著孫宗乙的面說這種話!”

楊鉤道:“那還用說?這小子是腦子壞了!在孫宗乙面前假扮你呢!他這哪裡還是尋路逃跑?分明是自殺嘛!”楊鉤做混混慣了,語氣輕薄,但見沈莫懷如此捨身為友,眼眶竟不自覺地有些濕潤。

秦征更是在不知不覺中淚流滿面,玄光井中,沈莫懷已背着秦渭逃向後山,朱融本來已打定主意不管秦家的事,以求獨善其身,這時也忍不住,伸手入井在那個小八卦上操作機關,便有幾道電光在孫宗乙身前閃爍,擋住了他的去路——這是青羊子留下的五雷陣法。可惜雷電之產生在於天地陰陽二氣的摩擦矛盾,此刻青牛谷內天地元氣大和諧,雷電威力大減,哪裡攔得住孫宗乙?只擋得他一擋,便被他闖過了這五雷陣。他也不入觀,就帶着趕上來的五個弟子向後山追去。

沈莫懷神行之功佳妙,若是空身御劍飛行,說不定孫宗乙還追他不上,但這時背着一個秦渭,又不敢御劍,速度便慢了許多,朱融嘆息道:“完了完了,看來最多逃到石樑中段,就要被追上。”

這青牛谷以先天、後天兩峰最為重要,先天峰位於山谷中央,位置重要,卻非甚高,後天峰位於正南,乃是全谷最高的山峰,山峰上有一座七層玲瓏塔,兩峰之間,有一道石樑將之聯在一起,秦征看得心頭大急,忙問:“朱伯伯,還有沒有別的機關?快,快啊!”

朱融的回答卻叫他失望:“沒了……”

看着父親與好友馬上就要遇難,秦征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猶如被火烘烤,難受到了極點,猛地抬頭看見了味青羅,喝道:“味青羅,你快去救我的父親,還有我的朋友!”

味青羅眼睛一亮,她等的就是這一刻,卻又偏偏好整以暇道:“那少主是答應和我上長白山了?”

秦征叫道:“答應,答應,我什麼都答應你!”

味青羅道:“君子一言!”

秦征應道:“快馬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