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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正自胡思亂想,沈莫懷已經用那段爛木頭把秦渭給換了回來——他用木頭換秦渭,卻是使用了另外一道香氣“替身香”了,出陣之後對秦征低聲道:“快走!他們就打完了。等他們打完了架發現中了我們的幻術,一加警惕只怕幻香術就會被破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幻術,都是在趁人無備的情況下最能發揮威力。要讓玄武高手在有所防範的情況下強行入幻,往往比攻其不備要難上十倍!剛才沈莫懷之所以能得手一來是因為這隱形香乃是天下極品,二來也是因為苻陽王皮和宗極門七弟子都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不知有人窺伺在旁,這才讓沈莫懷趁虛而入。

秦征也來不及察看秦渭的傷勢,只是把老父背上後隱隱感到他心跳還在跳動,心中略感安慰,跟着沈莫懷取道小路,不久來到渭河邊上一處偏僻的河岸,那艘大船便停在那裡。

沈莫懷先上船道:“師父,我朋友的父親受了傷,可以讓他進外艙避避風不?”

艙中人道:“你拿主意吧。”

沈莫懷見師父不反對,忙招呼着秦征背他父親進艙,說道:“這是我平日起居的地方。”秦征在這船上呆過一夜,卻還沒進來過。但這時擔心父親的生死,也沒功夫注意這裡面的雅潔布置。

秦征把了把秦渭左手的寸、關、尺三脈,發覺他的脈象亂成一團,心中苦急,淚水就在眼眶中打滾。

沈莫懷問道:“你會醫道么?”

秦征道:“我就會得一點皮毛。唉,要早知道會有今日這般事情,往日就該多下點功夫。”

沈莫懷搖頭道:“你才幾歲?醫道這東西,再怎麼勤奮,十幾歲的人也學不精的。”往內艙道:“師父,您能不能幫忙看看?”

秦征聽見這話,猶如溺水的人看見一根大木頭,想起沈莫懷所展示的種種異術,心想他師父不通醫道則罷,若通醫道,必是高手,當下倒轉了身子,面向里艙,咚咚咚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道:“請前輩救家父一命。”

艙內人道:“莫磕頭了。我若不願出手,你磕一百個頭也沒用。”

秦征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便聽艙內人道:“莫懷,把他移近些來。”這才轉悲為喜,要想幫忙,沈莫懷卻搖了搖手讓他別動,秦征心道:“他師父好像是個怪人,可別犯了她的忌諱才好。”便乖乖呆在一旁。

沈莫懷將秦渭移到艙門邊上,又推開內艙艙門。那艙門後面尚有一道簾幕,隱約看得見幕後坐着一個女人,身形相貌卻都看不清楚。簾幕略動,一隻半點瑕疵也沒有的手伸了出來,在秦渭的左手上搭了一搭,便退了回去道:“我的醫道亦非甚精,不過也脈得出你父親暫時無性命之憂。不過他受傷太重,這輩子算是殘廢了。”

秦征一聽又悲又喜,泣道:“謝前輩援手,不知前輩可有辦法救醒家父?”秦渭亦通醫道,若能救醒他多半便能自醫了。

艙內人道:“他雙目雖閉,其實並未昏迷,只是奇經八脈讓劍氣給鎖住罷了。莫懷,你先搖動香玲瓏讓他寧寧神,然後再以螺旋劍氣逆運成圓,便能把鎖住他的劍氣吸出來。”

沈莫懷先取出那藏着香氣的小球‘香玲瓏’來,引導寧神香氣熏養秦渭。過了一會秦渭雙眼雖仍緊閉,但身體卻明顯鬆弛下來,顯然這寧神香氣十分有用。沈莫懷喜道:“這香玲瓏真好!”

他師父聽見了道:“哦?怎麼個好法?”

沈莫懷道:“它不但能克敵制勝,而且還能治病療傷,真是寶貝中的寶貝!”

只聽她師父淡淡道:“有用的不是這香玲瓏,而是裡面的香氣。香玲瓏是儲存香氣用的,香氣一用完就和廢物沒什麼區別。這個香玲瓏一共有七道香氣,你現在用了幾道了?”

沈莫懷道:“一道隱形香,一道替身香,加上這寧神香,一共三道。”

沈莫懷的師父道:“剩下四道,一道三品,一道一品,兩道二品,都是極為霸道的攻擊性香氣——那對我們沒什麼用處,也沒什麼好玩的,你把它扔了吧。”

沈莫懷哦了一聲,隨手就丟出窗口,撲通一聲掉進水裡去了。秦征心道:“爹爹多年奔走尋訪,才得到過一道三品香,兩道四品香,不但視若珍寶,還曾靠它們逃跑保命,他們卻把這香玲瓏說扔就扔,半點也不當回事,若被玄門中人知道,不知要心疼成什麼樣子。”

沈莫懷師徒卻半點也不放在心上,只聽師父道:“是時候了,給他拔除劍氣吧。”沈莫懷應了聲“是”,雙手虎口對虎口,便有兩股極強的氣流發將出來,一陰一陽,一正一反,在兩個虎口間那極狹小的空間內對撞衝擊,形成了一個具有吸力的螺旋氣流團。

秦征年紀雖小,見聞卻不孤陋,見了這劍氣心頭驚駭:“這螺旋劍氣的強度,比宗極門七弟子恐怕只高不低,他們師徒究竟是什麼人!”

沈莫懷將這團螺旋劍氣在秦渭各經脈處巡走一周,將各處劍氣一一吸出,過了不久秦渭嗯了一聲重重吐氣,秦征大喜,叫道:“爹爹!”

秦渭被宗極門弟子用劍氣鎖住了筋脈,雖然動彈不得,但周圍的事情卻都聽在耳中,這時睜開眼來,讓兒子扶起自己要向沈莫懷的師父答謝救命之恩,卻被對方阻止道:“莫來謝我,我也不受你這禮。雖然我出了手,但要救你的是我徒兒,與我其實無關。”

秦渭見多識廣,知道這些高人多有特異的脾氣,也不奇怪,便道:“既然如此,便謝謝沈少俠了。”

沈莫懷笑道:“謝什麼,秦征是我朋友,這些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秦渭心念一動,說道:“這次為我父子兩個,讓沈少俠開罪了宗極門,我們甚是過意不去。”他本來輕易不肯透露自家和宗極門有怨,但想艙內人既能輕易化解這劍氣鎖脈,便不可能不知道制住自己的是宗極門的手段,於是乾脆由自己先挑明了。

沈莫懷問道:“宗極門是什麼?是一個門派么?”

秦渭和秦征聞言大奇,秦征忍不住問道:“你……你竟然不知道宗極門?”

沈莫懷聽秦征這般訝異,反而有些奇怪,問他師父道:“師父,宗極門很有名么?”

艙內人嗯了一聲道:“不錯,算是很有名,也很無聊。等你把我給你的那本《破劍要訣》練全了以後,不妨到他們所在的天都峰踩他們一踩,為你朋友出口氣。”

秦渭和秦征聽得心頭劇震,宗極門在他們心目中乃是高不可攀、牢不可破的玄武至高門派,但聽艙內人的口氣,竟似乎全然不把宗極門放在眼裡。若是換了別人,秦渭定要認為對方是狂妄之極,但他在路上已聽說沈莫懷擁有並能使用一品香,剛才又能施展出“逆運螺旋劍氣”這樣高深的功夫,可見他們的來歷極不簡單。這少年才十五六歲便有這等修為,那他師父的能耐更是可想而知。想到這裡秦渭都忍不住忖道:“難道世間還有比宗極門更利害的門派?”

秦渭顧慮太多,只是暗想,秦征卻直接問了出來:“前輩!您的神功比宗極門還利害吧?”

沈莫懷笑道:“我師父的功夫,當然是天下無敵!”

艙內人淡淡道:“你們兩個無知少年,知道多少世事?就敢在這裡胡亂品評什麼誰高誰低、天下無敵?我這點道行,可還不敢如此狂妄。畢竟建立桃源那批老傢伙還沒死絕呢!不過天都峰那群老頑固食古不化,宗極門的奧義他們連邊都沒摸到呢,莫懷你若能把我教你的功夫學通了,足以去和他們斗一斗!”

秦征和沈莫懷都聽得半懂不懂,秦渭心道:“聽她言中之意,似乎只服桃源中的一些人,卻將宗極門都不放在眼裡了。當今天下,只怕就是玄門五老也沒這等口氣!這女人究竟是誰?”一時隱隱想到了什麼,卻沒能把線索串起來,忽然想起:“桃源……桃源……唉,可惜上次尋不到桃源的所在,而地圖又已被宗極門的人搜去了!”

那邊秦征忽然跪下道:“前輩,你能不能收我作徒弟?”

秦渭見兒子如此舉動吃了一驚,隨即喜上心頭:“雖然我們失去了進桃源的機會,但若冰兒能蒙她收為弟子,那或許還勝過去求青羊子!”

沈莫懷聽見秦征這樣說也幫腔道:“妙啊!師父,你就收了秦征吧,難得我遇到一個說得來話的朋友。若成了師兄弟,以後便不寂寞了。”

秦渭父子見沈莫懷幫忙都感欣喜,誰知道艙內人卻道:“我不會再收徒弟的。”這句話雖然說得簡潔,語氣之堅決卻不留下半分轉圜的餘地。

秦渭父子心中都是一沉,沈莫懷也大感失望,問道:“為什麼啊師父?秦征挺好的人啊。”

艙內人道:“不收便是不收,沒什麼為什麼的。再說,你這朋友也不適合學劍。”

秦征聽到這話大吃一驚道:“我不適合?”

“不錯,因為你已經錯過了學我劍術的最佳年齡。武學之道,乃是於煉精化氣中激發潛能,於鍊氣還精中產生真力與鬥氣,紮根基得從存精元入手,進而鍊氣凝神,致精緻純,乃至還虛合道。可如今你一身的雜學,除了止定功夫頗為可觀外均無足取。別的不說,光是凝鍛精元、入劍共鳴這道門檻就難邁過去,就算由我來教,五年之後,也只能達到莫懷今日之水準。”

秦征道:“那也夠了。”他想自己五年之後大概二十歲上下,若能練到沈莫懷這般地步,那也是萬中無一的高手了。

沈莫懷的師父道:“問題是,那也將是你的極限!”

秦征聞言心頭大震,喃喃道:“那是我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