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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內,謝石聽了禮殿傳來的消息,皺眉道:“真的是索虜所為?真的是長安的動作?”

桓伊道:“我看不像,若真的是索虜南侵,北方王氣為何不動?”

這個問題提出來,在場的達官貴人都有些尷尬。

司馬曜號稱天子,東晉自詡正統,但金陵王氣,只是偏安,大晉帝脈,只有東南,這不是大一統皇朝的氣象,只是半壁******的格局。

秦征入侵六道結界至今,都是以一人之力,與東晉舉國氣運周旋,若他背後真有長安的帝脈王氣為支撐,那戰局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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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基層,睚眥趕不開狻猊,一怒之下高聲狂嘯,王氣入體,身形陡然變大,體長百丈,爪牙如鐵,狻猊毫不畏懼,吸納紫氣,見風而長,也是瞬間體大如山,兩大神獸撕咬翻滾,把整個異界基層搞得混亂不堪。

秦征藉著風勢,輕輕落在狻猊頭頂,爾獨明對秦征本來心懷畏懼,這時戰意真酣,狂態畢露,喝道:“敢站在我頭頂?滾下去!”

秦征冷冷道:“我是元神出竅,你是獸血分身,但你此刻能體化為神獸,力量根源全在於我。你敢這麼對我說話!”

因兩人的本體同在焦山,血氣已經相連,所以禁語亂形對他們之間的溝通不造成影響。

爾獨明氣勢餒了餒,嘿嘿說:“兄弟,我這不是在幫你嗎?”

狻猊四爪生煙,圍困睚眥,睚眥看到了秦征,不顧煙火燎目,猛撲而上,口中寶劍向秦征的頭顱疾落,這口寶劍此刻已經長達十丈,劍光閃耀處把秦征鎖定,竟讓秦征被束縛住了無法躲閃。

就在寶劍在秦征頭頂插落之際,狻猊張開了利齒,將寶劍牢牢咬住。一開始僵持不下,但王氣之力無窮無盡,紫氣之能卻漸漸相形見絀。當雙方的力量同時激發到極限之後,睚眥的後續氣力源源不絕,狻猊卻產生了力有不逮之感,那口巨大的寶劍就漸漸朝秦征頭頂一寸寸地逼近。

“怎麼回事?”爾獨明牙齒不能動,含糊地叫道:“喂,你的力量不夠了嗎?”

秦征無奈地道:“以一人之力抗一國氣運,我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是說你沒辦法了?那你是準備等死了嗎?”

巨大的寶劍越逼越近,這一次,秦征能感應到寶劍的目標不再是他的身體,而是瞄準了他因受傷而已暴露的神源,寶劍逼近一寸,死亡的壓迫就近了一分!

“哼,那也未必。”秦征雙手攤開:“這一招,有你在時,本不想用,現在生死攸關,也顧不得了。葉兒還沒接出來,我總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死在這裡!”

焦山之內,爾獨明全身劇震,他的命源窮索能感應到秦征的元神之核,正化入一個微乎其微之境,在那個微乎其微之境中,有一股螺旋磁力存在,而那股螺旋磁力之中又存在着一片真空,而真空之中又存在一種神奇的物事。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爾獨明忽然之間,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接觸到他爹窮其一生也摸不到邊的東西:反太極?那是反太極么?

便聽秦征說:“別的功夫,力量唯恐太弱,這股力量,卻只恐太強,只盼你承受得起。”

便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力源被秦征牽引了出來,將其中一部分注入狻猊體內,爾獨明體化之神獸乃是有血有肉的實體,在一瞬間只覺得血脈都要被撐破了一般,如同刀劍的利齒咬合,睚眥能夠穿透空間的寶劍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紋,狻猊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塞滿了不得不發泄的巨大能量,肺腑之中沒有發出聲音,卻轉化為煙氣,帶着火焰的烽煙滾滾,從嘴角冒出來,直襲睚眥那雙能夠攝人心魄的眼睛,睚眥吃痛,抽劍而退。

諸天之上,禮掌道道:“反太極!竟然是反太極!果然是反太極!”

也只有反太極,才能在這與天地自然隔絕的異度世界,恍若無中生有般催出近乎無窮的能量。

七界之下,狻猊仰天而吼,煙火衝天而起,突破了七界與基層之間的結界,冒上三重天,朝地而吼,遍地烽火滾滾,墳墓都被燒化,沼澤變成了熔漿,原本萬里沼澤千里荒墳的基層,沒多久就變成了煙與火的地獄。

整一個基層世界,全都被狻猊的煙火塞滿,這個世界也就變成了狻猊所掌控的世界,連睚眥都退縮到了一旁。

哪怕這樣,狻猊感到自己的力量還是沒有完全發泄出來,祂還要更加狂暴地向天、向地、向神、向魔發出暴戾的挑戰。

忽然聽秦征說:“神獸狻猊,主定主靜,如果你定不下來,那就不是你能掌控力量,而是你被力量掌控。”

煙火之性最燥,爾獨明如果不能以清凈守其心,最後所有力量失去主宰與控制,勢必爆體而出。秦征本不想向爾獨明傳道,但這時兩人站在統一戰線,生死勝敗相互牽連,一道“清凈凝神碑”就鎮在狻猊的額頭上。

碑文云:靜勝躁,寒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這是玲瓏塔中的一塊碑文,語出《道德經》第四十五章。碑文的意思是說:清靜能克服躁動,寒涼能克服暑熱,清靜無為之道能統治天下。

爾獨明的悟性其實不低,那一瞬間他忽然好想聽到了一個溫婉的聲音在他耳邊囑咐,那是一個被他拒絕去想念的女人,是他的母親。

只這一念頭閃過,那塊碑文便被消融。

秦征大為詫異:“你竟然有道根!”

他本來只想用清凈碑鎮一鎮狻猊體內的燥性,沒想竟會被爾獨明領悟吸收。若由清凈碑在外強行壓制,那是外力作用,會和狻猊本身的神力胡扯後腿,這時清凈碑內化,狻猊外處煙火世界,內心卻清凈無為,爾獨明的元神止於定、趨於靜,但億萬煙火,盡在狻猊掌控之中。

這頭悟道了的神獸,後二足坐攏,前二足垂地,收起了獠牙,垂下了神目,剛才祂張牙舞爪,睚眥還敢上前一戰,這時定坐不動,卻威嚴自具,睚眥反而一退再退,最後退出基層,甚至退出了七界,回歸鐘山之中。

秦征大喜過望。

儒門的法統,是有為的,而道家的法統,是無為的。爾獨明於極度燥熱之中,悟得清凈之心,因此由他所掌控的煙火,便全部成為道門法統的傳播者。

這個基層世界是這個異度世界的最底層,被困在這裡的人將飽受壓迫,最高層輕輕一句話,落到基層便響如雷霆,最高層的一滴水,落到基層就會變成滔天洪澇。

而身處基層,其呼聲再大,經過層層削弱後也難以上傳,其力量再強,經過層層削弱後也無法對頂層造成傷害,這是等級規則最厲害的地方,但同時,由於上尊下卑,也造成基層世界呈現一種“被遺棄者”的特質,使之成為整個異度世界中,儒門法則的影響力與控制力最弱的地方。

碑文中那一句“清靜為天下正”,所蘊大道已非儒門倫理所能統御,因此隨着狻猊力量遍布整個基層空間,這個道門之“道”也隨着狻猊力量的擴展而修改了這個基層世界的儒門之“則”。基層之上,七界之天遵守的仍然是儒門的“聖人之則”,而基層世界,已經成為道家“無為而無不為”之天下。

七界頂層,禮掌道道:“反太極……反太極……二宗五門之中,果有叛徒!”

要想修改舊世界的規則,一是新規則本身具有壓倒舊規則——至少與舊規則抗衡的高度,二是推行規則所需要的強大力量。道門法統雖足以與儒門法則抗衡,但如果不是由反太極爆發而帶來如此強大到足以突破王氣封鎖的力量,基層世界也不至於有如此重大變化。

射掌道冷笑:“嚴三畏、青羊子、丹辰子,都已經先後去了北方,反太極的奧秘,無論是他們中間誰泄露出去的都不足為奇。說不定如今在這個紫氣金身的背後,操縱者之中就有他們三人。”

張伯寧道:“如今基層已經失控,如之奈何?”

禮掌道道:“基層不過是一個被遺棄的地方罷了,彼若就此龜縮不出,我們雖然也暫時奈何不了他,但他也再無法擾亂現實中皇宮的安寧。只需婚禮結束,陸武魁騰出手來,入明倫堂,秉真龍氣,神劍一擊,那時別說什麼狻猊、紫氣,便是嚴三畏親至,也勢將灰飛煙滅。”

五掌道都覺得有理,不過這樣一來對秦征就只是“困”而不是“滅”,以一國之氣運壓制一人,最後竟然只是一個稍佔上風的不勝之局,實在有些丟臉。

便在此時,七界之下,基層之中,秦征雙手掌控煙火,向天懸浮。

射掌道訝異道:“他要做什麼?難道竟妄想反攻?”

禮掌道笑了起來:“盛極而衰,強極必辱,七日之內,反太極無法反覆施展,此招既出,也說明此魔能耐已經見底。他若是就此龜縮,或者還有活命的機會,若還妄想反攻,那就是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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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裂神奪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