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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有些着急:“陸先生,陸先生!是我!是我!”

但他的言語傳遞出去,卻是變成充滿威脅的噪音,要發心言,卻連心言都是混亂的。禁語亂形是秦征在玄門功法臻於圓熟之前為李太后所乘,金陵王氣未滅,禁語亂形便不散。

感受到了沈陸二人的敵意,秦征心道:“遮蔽我的術法明顯與金陵王氣有關。可我已脫出六道宮,為什麼遮蔽我的術法仍然未除?難道我在進入六道宮之前就已經中了那術,那個能控制金陵王氣的絕頂高手,仍然窺視在旁?”

方才他在異度世界得大呂先生遺聲加持,逼問六道大陣,乃是論道質理,那等高度的問答,在境界上超越了“禁語亂形”這等亂情術法的層次,故而不受束縛,這時要與陸、沈解釋,卻是又落入了“情”的範疇,便復為李太后之術所困。

秦征凝聚紫氣,在空中寫道:“我是秦征!”

但旁人看見的卻是他忽然動手凝聚一團符號,以為此魔又要作法,紛紛戒備。

這禁語亂形,禁的不是“聲音”,而是“表達”,是通過擾亂周圍人對秦征言行的理解來達到亂情的目的,秦征連心語都被亂掉了,何況文字?

“看來不找到禍根,我便沒法跟莫懷他們解釋。”

秦征心念動處,念力外放,便要查探禁語亂形的源頭,他已達天人合一的境界,心念一動,外部環境馬上就起了感應,剎那間天空亂風狂卷,陸宗念和沈莫懷以為他要動手,同時劍氣外發,三股力量一撞,搭在御花園中的區區帷幕如何經受得起?

混亂之中宮人驚呼起來:“快保護娘娘!”

李太后一直收斂着修為,以至於連陸宗念也未發現她,眼看秦征的念力伴隨着氣機四齣搜索,想必是要查探禁語亂形的源頭,她不願在這種情況下攖秦征之鋒芒,更不願於此時與陸宗念見面,一手掩面,拉了雷炎,已在宮人的衛護下趁亂退去了——但她的禁語亂形,其最後余氤仍籠罩在秦征頭上。

謝石剛才是投鼠忌器,眼看李太后離開,鬆了一口氣,喝道:“動手!”

隨着謝石一聲斷喝,周遭忽然出現十六個暗將,個個都是一流高手,以兵法奇陣排布開來,每兩人結成一對陰陽戰士,彼此陰陽互激互補,功力倍增,八對戰士從八方逼近,立成八門金鎖之陣,結陣後的威力又比八對戰士的功力之和強上不止一倍。

龍隼姥姥望見,暗叫一聲:“這便是大晉東軍埋伏着的暗樁么?果然厲害!”

她這個念頭才轉了一轉,就見對面那個面目模糊的人發出一聲怪聲,沒人聽出那是秦征的一聲輕嘆。

陸宗念沈莫懷就在面前,秦徵實不願當他們的面殘殺晉國戰將,手一揚,十六個道氣金鼎同時扣住了十六戰將,兩兩之陰陽互補之氣被隔絕,布列的八門同時告破,秦征手再揚,御風逆動,周遭百步被狂風捲成一片平地,十六將被吹得拔地而起,送出二十丈外。

謝石眼看自己的暗樁被人一舉手就破了,臉皮一陣抽搐。

秦征決戰於異度世界時,由於空間阻隔,陸宗念只在雙方力量迸發到極限時才有遙感,不似此刻面對面近身觀戰來得真切。這時見“那怪物”一出手就是道家絕學,不由得一怔,竟未趁隙進擊。

那邊羊曇卻以為是秦征隨手揮灑,周身上下未露出半點破綻,令陸宗念窺伺在旁也無機可乘,不由得臉色大變,按笛發信,二十八個老道士不知從何處冒出,落在秦征身周,依着二十八宿方位將秦征圍定,手中各拿法器,牽引星辰之力,布成天星四野大陣,羊曇心知對手厲害,此陣不求殺敵,只為將對方一困,只要逼得敵人露出破綻,陸宗念就能作致命一擊!

秦征心道:“此陣要依道法破來,遷延時久。”他把頭一昂,瞳孔一閃,天上月光扭曲,便擾亂了星芒,使二十八道在一瞬間失去了星辰之力的護持,在二十八老道錯愕之際,秦征雙目一閃,念力籠罩開來,二十八人同時覺得被秦征盯了一眼,剎那之間陷入無間宙獄,五感跟着被截斷,同時僵立當場,五十六隻臂各自下垂,手腳僵直,就像一瞬間變成了二十八具殭屍!

“奪魄!”

唐元戎悶聲叫了一聲。

此次沈陸大婚,到賀的宗師高手至少十來個,本來眾人眼看秦征破困而出後,正打算圍而殲之,見到了這個場面,登時個個臉色灰敗,再沒一人膽敢妄動,就連龍隼姥姥也是吃驚之餘,進而產生絕望感。

這二十八個老道布成的陣法,她自忖也不是不能破,然而要像“那怪物”一般瞬息破敵,那是萬萬不能!

她閉關二十五年,自忖就算還及不上鳳凰雙劍,也已相去不遠,所以才率領門人出世,要與當世強者一較雌雄,但這時近身見了秦征的手段,竟讓她產生無能與抗的挫敗感!

陸宗念盯着秦征,忽然厲聲喝道:“你不是嚴三畏,更不是爾何辜、丹辰子,你究竟是誰!”

秦征藝成之後兩人就沒正式交過手,但陸宗念對他一直關注,秦征曾用無間宙獄打得天都峰不敢正面迎戰,陸宗念作為宗極門弟子,事後自然對他攻打天都的過程細細了解過,無間宙獄這一招陸宗念雖不知道名字,但運使時的原理卻已推知了七八分,因此陡見此招心頭一驚,竟然第二次放棄趁隙攻擊。

看到陸宗念的反應,秦征心頭反而一寬,這無間宙獄用以對付宗師以下的高手應驗如神,於外人眼中類於秒殺,但在大宗師眼皮底下施展卻容易露出致命破綻,他剛才冒險行事,就是要向陸宗念傳遞消息,眼看陸宗念已經動疑,秦征就要施展飛廉無礙——那是他在陸宗念指點下練成的輕功絕學,他相信只要再施此招,陸宗念必定便能確定自己的身份——卻倏地一聲尖銳的劍鳴破空而至!

秦征此刻是以元神號召普存於天地之間的能量,形成紫氣衛護元神,天地不滅則紫氣可以源源不斷,紫氣不滅則元神不死,元神不死則紫氣不滅,從而形成一個不死不滅的閉合循環。

可無間宙獄損耗極大,秦征突破大宗師境界之後,雖然不像之前那樣,一用此招後便長時間功力全失,卻也在那之後出現氣神分離的破點。在陸宗念面前露出這樣的破點,已經和拿命賭博沒什麼區別了。

這個破點稍縱即逝,他原本料定除陸宗念外未必有人能勘破,不料還是有一道劍氣趁虛而入!那一絲劍氣極小極細,已極接近窮微盡化之境界,且來得迅疾無倫又無聲無息,一下子就卡在那個破點上!

秦征見機之快直追華青囊,察覺不對馬上就要發動兩敗俱亡的激烈招數逼退對方,哪知瞬間看清來人,心頭不由得一陣酸楚,那種決絕的招數便發不出來——劍竟然是鳳羽劍,人竟然是沈莫懷!

連龍隼姥姥都未來得及反應,沈莫懷卻一眼就看出了那個只存在不到百分之一彈指間的破點,果然不愧是宗極門近三十年來最接近劍宗三傳、大宗師境界只差臨門一腳的武道天才。

這一刻沈莫懷的劍氣卡在破點上,跟着劍氣變得微細無比,侵入紫氣金身內部,這一招是宗極門絕學“潛腑劍”的變體,“潛腑劍”的本意是以極柔極細的劍氣鎖定敵人臟腑,而沈莫懷臨機變化出來的這一招,比潛腑劍氣還要微細百倍,秦征本體不在,因此便沒有真正的臟腑,但這劍氣一呼吸間遊走整個紫氣金身,逼得秦征始終處於氣神難融的半死狀態中。

秦征剛才沒在劍氣甫入時發動敗亡之招逼退對方,一步錯滿盤落索,這時便生死操之彼手了。他心中只是一念:“莫懷會殺了我么?”這一念竟無怨懟,莫懷救過自己不止一次,就是把命還給他也猶嫌不足,“只是他若事後知道是我,只怕會比我此刻更加難受。”

想到這裡,他心裡更加難受。

沈莫懷的這一劍看似輕描淡寫,但謝石、龍隼等是何等眼光?紛紛喝彩之餘,謝石喝道:“沈世侄!快動手!殺了他!”

眼看對方已經被制住,只要宗極門滅神劍氣再出,今日之恥辱便可昭雪,眼前之大患也可根除。

但沈莫懷卻凝劍不動,他的眼角一斜,瞥了新婚妻子一眼,只見新娘子目光閃爍不定,一時驚訝,一時焦急。

他心中一陣糾痛——以表妹的修為與眼光,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己已經大佔上風?若然看出自己已經大佔上風,這焦急是為誰焦急!

而陸宗念盤算方才種種,越想越覺得疑竇叢生,不願這個“可能是秦征”的人就此被殺,正要出聲,卻見沈莫懷竟然將劍一撤,說道:“如此殺你,勝之不武!”

羊曇驚叫道:“不可!”心想現在可不是表現君子之風的時候,但他話還沒說完,沈莫懷已經撤劍後退了一步。

沈莫懷此舉落在陸宗念眼中,是彬彬君子當有之風度;落在龍隼姥姥眼中,是宗極門第三代武道傳人當有的尊嚴;落在謝石眼中,卻是一種不顧大局的武夫執着。

秦征死裡逃生,氣神再聚,羊曇無比惋惜,謝石更是心頭大怒,要制一個大宗師死命的機會有多難得,這樣的契機,可不會有第二次!

然而眾人尚不及轉念,鳳羽劍退而復進,秦征正於又驚又喜中,待要與沈莫懷示好,鳳羽劍一擺,沈莫懷道:“動手吧!”眾人便知道這是沈莫懷要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陸宗念和秦征還來不及說什麼做什麼,沈莫懷劍氣再逼,兩人周圍十步的時空頓時變化,感應到這變化的陸宗念吃了一驚,竟然都來不及介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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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宙之河》

終於要進行時空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