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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異度空間所發生的事情再大,也不至於影響到現實世界,但兩個世界的鏈接點,就在皇宮之內,當紫氣烙印布滿大半個異度空間,魔言震蕩了整個異度世界,然後整個異度空間就變成了一個大喇叭,將秦征的魔言魔念幾乎無限止地放大,以至於強大的魔念余流就從兩個世界的鏈接點向現實世界反滲。~,

秦征的心,儲藏着豐富的情感與情緒,和一輩子順風順水的沈莫懷不同,秦征的一生波瀾起伏,被人追殺過,被人遺棄過,被人喜歡過,也被人崇拜過,他也追殺過別人,喜歡過別人,拒絕過別人,也救助過別人,喜怒哀樂驚恐憂愁,他全部體驗過,道門近乎“無心”的平靜,與陸葉兒相戀的狂喜,發現真相後的絕望,失去所有後的無奈,各種極端的情感與情緒他都擁有過。

這時秦征沒有隱藏也沒有克制,任記憶中的各種情緒情感泛濫而出,於是這一切一切,這一刻都形成了複雜而激烈的精神波動,被“禁語亂形”扭曲,跟着猶如潮水一樣塞滿整個異度世界,等到異度世界都容不下了,就如同泛濫不可收拾的黃河河水,終於從已經有了缺口的堤防突破,崩潮狂涌,沖入現實世界!

建康皇宮首當其衝!

心宗的魔言實際上是一種神秘的精神波動,無形無色無聲無息,但在御花園第一流人物眼中,卻感覺皇宮的顏色在黑化!而在場的普通人,也都感覺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煩躁了起來,甚至就連花草樹木都對那扭曲的魔言產生了感應!池水中的錦鯉焦躁地跳躍、吐泡,貓如發情一般叫嚷,犬也不聽主人約束地亂吠了起來。

一場本來祥和歡喜、其樂融融的夜宴,忽然之間染上了狂暴不可控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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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中,普通賓客依舊其樂融融,雖然許多人心裡都莫名煩躁,甚至想要摔杯子罵人,但大家都還以為是酒意上涌。

可諸高手卻都感應到了!

有人來犯!

但是,來犯的是誰呢?

這場婚禮,雖然表面上是沈陸兩家聯姻,但內中又干涉到東晉武魁的承繼交接,所以如果出現內部的反對意見是正常的,而如果有外部的敵人要破壞這場盛典——比如苻秦方面——也不是不可能。

所有貴賓中的高手,第一個反應全都是政治考慮,所有人心裡都在想,要破壞這場婚禮的,究竟是內患,還是索虜?卻絕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這事只與情感糾葛有關。

謝石看了羊曇一眼,都在對方眼睛中看到了隱憂。

御花園內,眾高手原本還想這次來犯,敵人的目標可能是要搞砸這場婚禮,可當魔念的侵蝕向鐘山龍脈蔓延,就再沒有人會把事情想的那麼簡單了。

陸宗念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剛剛早已察覺有異,但萬料不到對方的攻勢竟然來得如此猛烈!選在苻秦南征意向明顯、法首已當面下了戰書的這個時間點上,直犯建康王宮,硬撼六道宮陣界,企圖破壞大晉玄武魁首的大喜事,若被對方得手,就算不能真的毀了六道宮、破了金陵龍脈,只要壞了這場婚禮,那時不但陸宗念,甚至大晉朝廷的威權與實力也都會受天下人質疑。

六道宮擁有什麼樣的力量陸宗念一清二楚,對方在帝脈王氣的壓制下,竟然還能造成這麼大的動靜,此次來犯其籌謀之深,用心之刻,背後所靠勢力之大、檯面上出手人物能耐之高都可想而知。

是西域佛宗?

陸宗念心裡才閃過這個念頭,就聽陸思兒給自己傳來了密語:“爹爹,是西域佛宗么?”

陸思兒雖然是準新娘,心氣卻比男子還高,只要爹爹一個點頭,就算是婚禮現場,她也會出劍!

沈莫懷也望向陸宗念,但陸宗念卻微微搖了搖頭,不讓女兒女婿出手。

來犯的人雖然實力難測,可宗極門自有宗極門的手段,陸宗念也知道如何去鎮壓這種不知來自何處的邪氣,不過宗極門若要對付這股強大無比的邪氣,就只有以浩然正氣形成劍壓,對這股邪氣進行反鎮,只是這樣一來,正邪激蕩,場面勢必鬧得不可收拾,那今天的這場婚禮可就砸了!

這場婚禮,聚集了這麼多江東頂尖人物,又是主場,若不能將來敵消解於無形,那不論最後勝負如何,大晉方面以及在座高手都將顏面盡失。

只是現在的局面,似乎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鳳劍的眉心皺成一個川字,彷彿是三把利劍一般,內縮的劍氣正在他的眉心凝聚,卻總是遲遲不動,就在陸宗念引而不發之時,一曲笛聲遠遠傳來。

笛聲悠悠,猶如清風徐來,不含任何神通,卻一下子滲入了所有人的心田。陸宗念喜出望外,緊鎖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了開來,嘴角也有了笑意:“是野王來了!”

野王?

這個名字沈莫懷今天是第二次聽到了。

雖然湛若離對他的教導都是貴族子弟式的,但畢竟遠在天山,長年面對的只有湛若離,交遊勢必欠缺,所謂“獨學而無友,則孤陋寡聞”——對當代人物的情況就無法熟稔。

絲屋之內,陸思兒卻馬上就認出了笛音,低低地說:“是桓叔叔來了。”

“桓叔叔?是姐姐的長輩?”流羽仙子隨口問道。進來雖然不久,她與陸思兒已經姐妹相稱了。

“桓伊,桓叔野,家父那一輩的人,都喚他作野王。”陸思兒臉上都是仰慕之色:“他是當今樂道第一人!”

“啊,樂道第一人,不是大呂先生么?”流羽仙子也是生長於蠻荒,只聽說一些玄門武林的事情,江湖以外的風流人物,知道的就很少了。

“大呂先生未逝世前,確實是無可爭議的樂道大宗師。桓叔叔也曾向他老人家請益過。”

“這麼說,這位桓先生是大呂先生的弟子了?”

“不是,桓叔叔是天賦的奇才!”陸思兒道:“他不修神通,也不入廣陵派,只是純粹地喜歡音樂罷了。但他的存在,卻差點動搖了廣陵派的根基……嗯,也許已經動搖了。我聽爹爹說,大呂先生可能是因為他才不傳衣缽的,而管美人也因他一曲而心性大變。二十幾年前,桓叔叔在廬山吹奏了他自創的一首曲子,那曲子當時還沒有完成,只是半闕,但聽完之後,管美人就黯然而去,而大呂先生也是長久無語,後來對我爹爹說:或者音樂就應該只是純粹的音樂,不當摻雜什麼神通。”

流羽仙子聽得懵了,完全理解不了這話是什麼意思。廣陵派的大高手她也是仰慕的,可樂道不涉神通,那還練來做什麼?她更加不能理解,一個淵源千載、立派百年、名望實力都比天禽門更勝一籌的廣陵派,竟然會因為半首曲子,就動搖了根基!

不過,這笛聲真的挺好聽的,聽着聽着,剛才心底莫名湧起來的煩躁一下子都不見了。當初她曾在長安見識過青琴子的音波功,那琴音以真氣鼓盪,殺傷力極大,卻全無半點美感可言。

而現在這笛聲恰恰相反,聲音中果然聽不出有什麼神通與氣勁,在懂音樂的人耳朵里,聽到的是用韻律傳達的神韻與氣象,在不懂的人耳朵里,便是“很好聽”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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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中,許多賓客的反應與流羽仙子一樣,打心裡覺得這笛聲真好聽,不知不覺中就沉浸了進去,剛才很多人心裡莫名煩躁,想罵人想打人,是靠各自的修養才壓下來沒發火,而聽到這笛聲之後,不知不覺中內心的躁動就都不見了。

不只是人,連小動物都平靜了下來,貓兒不亂叫了,犬兒不亂吠了,連池水中的游魚也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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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只是覺得心情似乎舒暢了,而眾高手則明顯察覺到:剛才被魔念擾亂了的王氣,也在笛聲悠悠中恢復原有的狀態。

笛聲本身不含神通,可金陵王氣卻與之產生了共鳴,如果有人睜開靈眼,甚至可以看到原本不斷黑化的御花園,正在慢慢地恢復其斑斕本色。甚至有幾株待開的樹木,在絲花晶果之中,悄悄吐了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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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曇聽着這曲子,臉上一片沉醉。

沈莫懷也聽得有些痴了,在湛若離的培養下,書法音律他都是懂一些的,這時靜靜聆聽着,但覺這笛聲是如此的優美,美到讓他想起三年前湛若離為了告訴他“什麼叫突破天人障壁”而演示的那驚天一劍。

沒錯,雖然一個是劍法,一個是笛聲,但那一劍的凌厲,和這聲笛音的優美,從境界上來說竟是難分軒輊!

三年前那道劍光何其絢爛,以至於沈莫懷竟有那道光芒至今印在瞳孔上的錯覺;而今天聽到的這笛聲又何其婉轉,使人覺得它會在耳邊盤繞下去,久久不絕。

一曲未完,御花園已經恢復了祥和歡悅,就像魔念侵襲、王氣黑化的事情從來就未曾有過。

這笛聲不止凈化了整個御花園,更通過剛剛打開的鏈接點傳進異度世界,它的確不含什麼神通、氣勁,但音樂的美卻滋潤這整個天地,毫無障礙地就進入了秦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