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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

“嗯?”

“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情?”

盯着懷裡的那盒拼圖玩具沉默了一會兒後,小男孩的嘴裡就冒出了一句讓李室長沉默下來的話。

他握着手杖的手悄然攥緊了起來。

過了片刻,那張中年臉龐上才重新流露出笑意,轉頭對小男孩說:“你不是答應過叔叔,不再去想剛才的事情嗎?那是不好的事,所以不要去想了。”

“可是,記憶就在那裡,我就算是說我已經不去想了,大叔你應該也知道,我其實還記得那件事吧?”

李室長一愣,然後看着小男孩的眼神愈發奇異,奇異而複雜。

他發覺這孩子的確不像是普通的小孩,難道說在特殊家庭成長起來的孩子都是這樣早熟嗎?

有時候早熟是一件好事,但更多的時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早熟是絕對的壞事。

因為那意味着,他們要以稚嫩的心靈,去面對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殘酷。

比如之前的那一幕。

如果今天做出這事的人換成其他任何人,李室長或許都不會輕易放過對方。

但先前一看到從辦公室的廁所里低頭拘謹地走出來的那道矮小身影后,本來坐在沙發上暴怒不已的他所做出的的第一反應卻是趕緊去拿旁邊的西裝外套穿起來。

至少對於孩子,他想竭力留下點好的東西。

壞人也不一定是徹頭徹尾的壞,有些人,縱然是壞,也有自身堅持的原則。

“叔叔當然知道,要你一下子忘記那件事不太可能。但如果我和你都不再提起那件事的話,你遲早會慢慢忘記它的。這就是叔叔希望你能做到的事。”

面對李室長的話,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後又忽然問了一句:“剛剛那個大姐姐她是明星嗎?”

李室長聞言一皺眉頭,猶豫了一下,看着那個烏溜溜的腦袋,還是嘆氣地點點頭:“嗯!”

“這樣啊。”

讓人感到慶幸的是,小男孩接下去沒有繼續問為什麼那個大姐姐會到他辦公室來之類的問題,着實讓李室長心裡鬆了口氣。

這一老一小就這麼默默地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直到李室長又一次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才傳進他們的耳中。

“那、那個!小宇!”

小男孩扭頭看向跑過來的韓以詩,從長椅上走下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蹲下身的韓以詩給緊緊抱住。

“你沒事吧?有受傷之類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從會議室里一出來就聽人說你闖禍了?”

聽到偶媽連珠炮似的提問,被她抱在懷裡的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正在考慮着怎麼回答時,他就聽見一旁的李室長說道:“沒事,韓編劇,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現在已經解開了。”

李室長的開口讓母子倆都把目光轉到了他身上去。

一看到這個手裡拄着手杖、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韓以詩就止不住地抿起嘴,眼神中透着警惕。

她抱住兒子,蹲在地上低低頭以示歉意地說:“抱歉李室長,我兒子給您添麻煩了。”

見到眼前這名年輕的女編劇表現出來的模樣,李室長好像也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微不可察地自嘲一笑後,他就主動拄着手杖往後稍稍退去,同時嘴裡不咸不淡地說:“嗯。我今天有點感冒了,所以沒去參加剛剛的會議。結果怎麼樣了?”

“看大家的反應應該對我的提案還是挺滿意的。”

“那就好。”

李室長這話讓韓以詩愣了愣,她剛要抬頭看去,就聽到中年男人用手杖敲了敲地面說:“那就這樣吧。你先回去等通知,最慢明天我們就會打電話給你,告知結果。”

“哦好。那我就先告辭了。”雖然對於李室長會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這件事感到很驚訝,但這樣的結果無疑是韓以詩最想要的情況,她趕緊點了點頭,就鬆了口氣,準備抱起兒子離開。

“偶媽,等等。”

誰料,她才剛要抱起兒子,小男孩就略微掙脫她的懷抱,然後在韓以詩和李室長微愣的目光中,一路走到了李室長的身前。

在兩個大人的注目下,小男孩一臉平靜地蹲下來,伸出小手敲了敲李室長的那隻假肢。

“篤、篤”兩聲輕響,在韓以詩倏地繃緊面容的緊張神情中,李室長低頭看着蹲在地上的這個孩子,卻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動怒,反而眼神不易察覺地柔和下來。

接着,小男孩又站起身來,貼近了李室長,故意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再見,大叔。”

李室長的嘴角微微勾起,低下頭,也輕聲說了句:“再見。不過你偶媽估計不會希望你再見到我了。”

“總有機會的。還有謝謝你,這句話我是替偶媽說的。”

李室長的臉上頓時湧出一絲訝然。

“你是故意沒去參加會議,想讓我偶媽能夠安心,對吧?我剛剛仔細聽你講話了,你沒有感冒。”

聽到這句傳到自己耳中的低語後,李室長就怔怔地看着小男孩對他鞠躬一禮後轉身跑回媽媽的懷中。

直到這對母子消失在他視線之後,空蕩無人的走廊中才響起了一聲不自禁的輕笑。

那笑聲有些愉悅,又有一點說不出的落寞。

沒想到,別人都因為那些傳聞都對他敬而遠之,偏偏是這麼一個今天剛見面的孩子能夠理解他的內心,真是讓人不知道是開心好,還是難過好。

李室長攥了攥手裡的手杖,剛要轉身回辦公室里,又忍不住望了一眼小男孩離開的方向,嘴裡喃喃自語:

“這孩子太聰明反而更讓人擔心他。希望今天的事,不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影響。我一個人骯髒就算了,總不能把一個乾淨的小孩子也拉下去”

“偶媽。”

“嗯?”

“一個人要得到什麼,一定要付出所謂的代價嗎?”

正抱著兒子坐在公交車上的韓以詩有點驚訝地低頭看看他,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麼一個有深度的問題來,想了想便點點頭說:“對啊。畢竟這世上除了家人之外,誰又會無緣無故給你幫助?都是要付出努力的。”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