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聽到李秀滿說出的這句話，坐在他對面的鄭秀妍還愣了一下。

緊跟着，她才反應過來，李秀滿這話中的“回家”是什麼意思。

一瞬間，一抹感到荒唐的失笑之色就隱約浮現出來。

她低下頭，喝了口杯中的茶水，想了想，這才抬起臉來，確認似的對李秀滿說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您這話的意思……是希望我回到SM嗎？”

“對，沒錯。”

李秀滿的反應也相當乾脆，直截了當地點了一下頭，完後他再瞧瞧鄭秀妍的神情，就說道：“我知道你覺得我的這個建議很不像話。可是，在這個圈子裡，不像話的事情太多了。背叛、決裂，然後再和好的例子還少嗎？這個圈子本來就不講人情味，所以我們辦事也就不要講究什麼人情了。一切，還是怎麼對自己有利怎麼來吧。”

鄭秀妍唇邊的那抹失笑似乎愈發濃郁，她注視着重新端起茶杯喝茶的李秀滿，隨口問道：“這麼說，您是覺得，我回到SM，才是對我最有利的選擇？”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失而復得的東西往往會更加珍惜。回來後，你會得到你應得的待遇。”

“可是，SM管理藝人的信條，不是永遠不會向藝人低頭認錯嗎？”鄭秀妍臉上的笑里多出了些嘲諷的意味，“‘公司永遠是對的，錯誤的只會是藝人’，類似於這樣的話，我以前可聽了不止一次。我被趕出去，然後現在再被公司招攬回來，難道公司也有承認自己失誤的時候嗎？”

“承認失誤也沒什麼。”

李秀滿給出了一個讓鄭秀妍稍感意外的回答。

“潮流始終在變化着，利益才是永遠的正確。如果說，公司承認自己的失誤能得到更大的利益，那麼，承認也沒什麼。”

鄭秀妍愣了一下，旋即搖頭輕笑：“不得不說，您這番話，還真是讓我對您還有SM有了一層新的認識。”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之間還有必要虛偽地說什麼感情嗎？就直率一點，只講利益吧。”

李秀滿一臉平靜地喝着茶，“你最近的成績，證明了你的價值，那麼相對地，公司自然也就有了招攬你回來的想法。這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憑我的成績，”鄭秀妍的眸光看起來很是清澈，又隱隱帶着點看穿什麼的玩味，“應該還不至於讓公司自打耳光吧？當初把我趕出去，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現在又把自己曾經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給咽回去，光光是為了我，應該不值得吧？”

“更大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打擊LEON娛樂。”

李秀滿也不隱瞞，直言不諱地說道：“你也知道，最近公司，可是被韓宇給狠狠咬了一口。”

“所以現在您就約我出來了？”

“沒錯。”

“那麼我拒絕。”

李秀滿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意外，只是拿着茶杯，抬起眼皮子看看鄭秀妍，問道：“理由呢？”

“首先，我很不喜歡您的這個比喻。比起OPPA的做法，我感覺SM才更像是打算咬人的那個。”

李秀滿失笑一聲，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冷，他接着問道：“然後呢？”

“其次，我沒有任何理由接受SM的招攬，我更沒有理由離開LEON娛樂。就算是我真的要離開LEON娛樂，我也沒有理由進入SM。原因您很清楚不是嗎？我對於這家叫作‘SM’的公司已經感到十分厭惡了。”

“但是，”李秀滿忽然打斷道，“比起公司，你更討厭的對象，不應該是少女時代嗎？”

一下子，聽到這話的鄭秀妍就不由蹙蹙眉頭，沉默了下來。

“難道不是嗎？”

李秀滿微笑地看着不說話的鄭秀妍，“相對於本來關係就不算好的公司，當初的那件事，讓你感覺打擊更大的，應該還是隊友們的背叛吧？”

話說著，李秀滿就抬起手推推眼鏡，重新拿起筷子，挑揀着桌上還剩下不少的菜肴。

“她們事先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告訴你，沒有一個人找你談過。甚至，就在她們正式把那個消息告訴你之前，你還當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對吧？這就像是一團本來還在燃燒的火焰，突然之間就掉進了冰水裡。一瞬間什麼都熄滅的感覺，肯定不好受吧？你應該很不想和她們待在同一家公司里吧？”

“就算是這樣……”

鄭秀妍突然開口，她抬起頭正視着李秀滿的目光，一臉認真地說道：“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沒有理由回到SM，我也還是沒有理由離開LEON娛樂。”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要逼着自己和她們相處？”

“因為我對她們頂多就是討厭而已，但對於SM？我現在連SM本部大樓附近的街道都不願意去。只要越靠近你們，我就感覺自己的呼吸越困難，好像空氣裡面都充斥着難聞的臭味。她們也只有八個人而已，可你們，基本上在那棟大樓裡面的所有人我都討厭。相比之下，我當然是選擇人數比較少的那一邊，至少在LEON娛樂裡面，我也用不着和她們天天碰面。”

也許是頭一次聽到鄭秀妍說出這麼冰冷而諷刺的話，李秀滿手裡拿着筷子，微愣地看着她，等回過神後卻是搖頭笑了起來。

“我還真沒想到你對公司的怨氣居然這麼大。當初的那件事，你自己也有一半的責任吧？”

“事情過去這麼久，我也懶得再提起了。”

鄭秀妍開始冷下臉來，平時那股顯於人前的清冷氣質無聲無息地散發出來，使她此時的模樣顯得如一朵遺世獨立的高嶺之花一樣，不可接近。

“如果您今天約我出來，僅僅是為了要跟我說這些事的話，那麼，我在這裡也再次向您做出一個正式的答覆——我拒絕。那麼現在，我就先告辭了。另外，以後希望您也不要再聯繫我了。畢竟，當初你們說的，我和公司的緣分，已經盡了。”

鄭秀妍拿起自己的包，站起身來。

“你就不打算先聽一聽我開出的條件？”

“算了吧，說實話，我和您不是一類人。您喜歡利益，但我更在意自己的感情。”

“是嗎？那麼……難道你就不想報復一下嗎？”

身後傳來的聲音並沒有阻止鄭秀妍穿鞋的動作，她幾乎是面不改色地低聲回答道：“怎麼報復？為了對付幾個自己討厭的人，去幫助自己更討厭的另一群人，順便還背叛了自己愛的人，您管這叫報復？”

“呵，愛的人？”

李秀滿的笑聲里明顯含着不屑，眼見着鄭秀妍馬上就要推門出去，他又立刻說道：“誰說我是讓你報復少女時代了？我覺得你最應該報復的對象，其實……應該是LEON娛樂，或者說，你愛的人？”

這一次，他成功讓鄭秀妍停了下來。

鄭秀妍回頭看着他，口中首次用上了不太客氣的平語：“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還坐在原位的李秀滿怔了一下，緊跟着他面對着鄭秀妍那副貌似真的含着淡淡疑惑的表情，就再一次笑了起來，只是這次的笑里也包含着許多盛極的怒氣。

“你知不知道？你口中所謂你愛的人，不一定就像你想象中的那麼美好。這就好像泰妍她們一樣，你以為她們和你是好朋友、好姐妹，但實際上呢？”

鄭秀妍忍不住又蹙了蹙眉頭，“如果你是想說什麼他不一定喜歡我的屁話，還是算了吧。我不想聽，也懶得聽。”

可以聽得出來，她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連髒話都罕見地說了出來。

“你要是不聽我接下來的話，沒準會非常後悔。”

鄭秀妍不再理會李秀滿，轉身就要拉開包廂的推門。

“你知不知道？當初把你趕出少女時代的人……就是你口中那個你所謂愛的人。”

鄭秀妍好笑地伸出手去。

“難不成你沒聽說嗎？在去年以前，我們關於你們少女時代的所有權利都還在那個人手上。所以說……在那時候，公司根本沒有權利把你踢出少女時代。”

剎那間，拉門的動作一頓。

鄭秀妍默默地回過頭去，臉上的神色有種前所未有的冷峻。

看到她一語不發地盯着自己，端着茶杯的李秀滿就搖搖頭，笑容中不乏冷意與譏諷。

“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為什麼公司會突然做出這麼過激的處置嗎？要知道，你當初的行為儘管觸及公司的底線，但也不至於讓我們直接把你踢出少女時代。這根本不符合我們過往的做法。直白點講，把你踢出去，我們有什麼好處嗎？我們為什麼要自損利益？一個完整的少女時代，和缺了一個人的少女時代，這兩者的區別難道我們不會計算嗎？”

李秀滿朝着臉色慢慢蒼白下來的鄭秀妍豎起一根手指，咧嘴笑道：“真正的理由，只有一個……把你踢出去的人，不是我們，是那個人，那個叫韓宇的男人。”

一句“這不可能”的回答本想憤怒地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鄭秀妍整個人卻又控制不住地愣住。

因為，她的腦海中在這一刻閃出了一張她很熟悉的臉龐。

這張臉龐的眉眼充斥着冷漠，卻也叫她感到分外的熟悉，然而“他”實際上又不是那個人。

“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叫作“理查德”。

如果是另一個他的話……

這件事，仍然還是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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