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碟下菜可以說是藝人經紀人的基本功之一，在保留一定底線的前提下，適當“出賣”一下自家的藝人，這點也是常事。從這個角度來看，尹執似乎已經具備了作為一名經紀人的基礎素質。
她如今的身份已經很多了。
韓宇的前任助理、韓宇的現任經紀人、韓宇任命的公司社長，其實總結成一句，說是“韓宇的個人管家”就比較全面了。
當然，韓宇也不知道誰家的管家膽子能大到這個份上，和朴振英的見面結束後還衝他討打地眨眨眼。
好氣又好笑，然而奈她不得。
不過，世上像韓宇和尹執這樣的下屬與上司畢竟是極少數，真正的下屬與上司的相處模式，也許應該參考一下金英敏和李秀滿的情況。
“啪。”
把手中那份差點被自己撕爛的文件丟到辦公桌的桌面上，李秀滿疲憊似的抬起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呀，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合約……不是，這份詐騙文件，當初到底是怎麼制定出來的？”
正站在辦公桌前的金英敏把腰愈發彎了下去，他面容緊繃地低聲說道：“是法務組的成員。”
“是法務組的成員，還是整個法務組？這個手筆可不像是簡單收買一兩個人就能做到的事啊。”可以聽得出來，李秀滿此時的語氣中明顯有點怒極而笑的感覺。
金英敏只能深吸一口氣，恭敬地回答道：“我們會儘快想到解決的方——”
“你要怎麼解決？！”
一聲總算控制不住的巨大咆哮聲甚至隱約傳到了辦公室外面，讓坐在外面辦公的幾名秘書面面相覷。
“呼……”
李秀滿摘下眼鏡，往後閉眼靠在辦公椅的椅背上，緩緩喘着氣。
片刻後，他低沉的嗓音才重新傳入噤若寒蟬的金英敏耳中。
“證據，無條件一定要找到他們收買法務組的證據。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把‘少女時代’給拿回來！”
金英敏聞言並沒有作聲。
“怎麼？做不到嗎？”
不用睜開眼睛，閉眼靠在椅背上的李秀滿好像就已經感受到了金英敏的猶豫。
“不是……就是，會長，雖然要找到那麼久以前的證據有些困難，但花點錢和時間應該還是能做到的，只是我們現在的問題並不是這個。”
見李秀滿的情緒有所緩和，金英敏反倒是改口說起了實話，他滿懷擔憂地說道：“首先，目前除了順圭以外，其他成員的心思都已經不在公司這邊了，現在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們sm已經和少女時代差不多要決裂了，影響已經產生，後續應該怎麼處理才是最大問題。其次……就算我們找到了韓宇那邊收買法務組的證據，我擔心我們依然也打不贏這場官司。”
閉着眼聽完金英敏的話，李秀滿如同睡着一般躺在那沉默不語，直到幾秒後，他才毫無徵兆地開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因為不管合約的制定過程是否有問題，畢竟當初，我們的確在上面簽過名了。”
金英敏稍稍站直了身體，正色地說明道：“實際上，我諮詢過擅長這類訴訟的專業律師，他們都告訴我，如果把事情鬧到法庭上的話，我們贏的幾率很小。合約有問題沒錯，但最大的責任在於我們當初沒有好好檢查過就簽下了名字。”
金英敏的這番話又讓李秀滿沉默了一會兒。
“她們不是‘少女時代’。”
忽然，李秀滿睜開了眼睛。
“金泰妍、林允兒、tiffany……這些名字，都不代表着‘少女時代’。”
整個人慢慢站了起來，身體向前傾，雙手撐在桌上，李秀滿目光直視着金英敏，摘下眼鏡後，那張原本相當和善的中年臉龐此刻看上去卻有幾分難言的兇狠與戾氣。
“只有sm的‘少女時代’才是真正的‘少女時代’！其他人？說到底，不過就是一群依靠着公司成長起來、結果卻不知道要報恩的白眼狼而已！她們算什麼？”
胸口一陣起伏，李秀滿重新閉上眼做了下深呼吸，就坐了回去。
他一隻手搭在桌上，微垂着頭沉思了半晌，才繼續說道：“‘少女時代’這個名字，我們一定要拿回來！不管是那群養了這麼多年都養不熟的小丫頭，還是韓宇，他們都沒資格從我們手裡拿走這個名字！”
“是。”金英敏低下了頭，“我知道了。”
這時，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金英敏掏出手機看了看，不禁遲疑地看向了面前的李秀滿。
李秀滿沒說話地擺擺手，身下的辦公椅一轉，轉向了辦公桌後方的那面牆，牆上掛着一幅他上個月才秘密拍下來的名貴油畫。說實話他是不怎麼懂得欣賞這種藝術，但他很清楚這幅畫背後承載的價值，過幾年轉手一賣，就能得到一筆不菲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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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他經營娛樂公司一樣，培養藝人就是在打造一件商品，商品有賣得好的時候，後面也就漸漸廉價下來，每當這時，就到了轉手賣掉、把精力留給下一件商品的時候了。
“對，是我……什麼？”
正在講電話的金英敏忍不住扭頭看看李秀滿欣賞油畫的背影，接着就用手微微掩住手機，沉聲問道：“確定嗎？”
李秀滿靠在椅背上的頭偏了偏。
“……我知道了，你們先繼續關注吧，一旦有新的消息，馬上打電話給我。”
等到金英敏通話結束，李秀滿就第一時間稍稍轉回身來，目光上下掃視着神情很不好的金英敏，狀似平靜地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金英敏斟酌了好一會兒，才低着頭對李秀滿說道：“jyp剛剛宣布將要和leon娛樂成為戰略夥伴，以後這兩家公司恐怕就會站在同一戰線了。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金英敏小心翼翼地留意着李秀滿的神態，“jyp那邊剛剛給我們發來消息，說是希望能讓leon娛樂也加入‘uam’。”
辦公室的氣氛霎時間陷入了一股莫名的安靜中。
金英敏始終低着頭，不敢去看李秀滿此時此刻臉上的表情。
“砰！”
在幾分鐘後，一聲極為響亮的硬物碰撞聲結束了寂靜。
金英敏心裡嘆了口氣，直起身來看去。
李秀滿再度背對着他，面朝著辦公桌後的那面牆，不知在獨自思考着什麼。
桌上的一支名牌鋼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牆上那幅昂貴油畫上多出了一塊異常扎眼的污跡。
金英敏猜想，這或許就是李秀滿此時的心情。
原本一片平坦的道路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幾塊巨大的石頭，可能要十分費力才能搬開，也可能根本搬不開。
那種不可遏制的憤怒，那種乍然間被人抽了一耳光的感覺，金英敏格外的感同身受。
曾幾何時，當他最初見到那個叫作韓宇的男人時，他並沒有多麼把對方放在心上，可最終，砸到他頭上的那一杯子和李秀滿事後的態度讓他徹底明白過來，對方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人物。
低人一等，就要有低人一等的自覺。
而現在，他發覺自己的上司似乎也陷入了和自己當初一樣的窘境。
這傢伙，也被那個男人給“砸”了一下。
而且是，狠狠地，比自己那時還要痛苦許多倍地，“砸”了一下。
雖然這件事本質上也牽連到了自己，但不得不說，金英敏在看到李秀滿這副氣急敗壞的表現後，心裏面還多少有點奇怪的快意。
他並非不記得當初李秀滿在面對韓宇所作所為時的緘默。
其實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李秀滿的一次讓步，也許就是永遠的落於下風。
“答應吧。”
突然，背對着金英敏的李秀滿開口說了一句。
“嗯？”
金英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不是要加入uam嗎？就讓他加入吧。”
金英敏這才回過神來，不禁皺緊眉頭，“會長……”
“反正就是一個擺給外界看的樣子貨而已。我們誰不知道？什麼聯合經紀公司，也就是當初剛成立的時候動靜大一點而已，現在還不是各做各的。他那麼想加入，就讓他加入吧。他們想看我失態的樣子，我為什麼一定要給他們看到？”
李秀滿的這番話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金英敏低低頭，不敢回答。
“就讓我們看看吧，他究竟還有什麼招數。我還以為這些年，他怎麼也該成熟一點，沒想到，做事情竟然比當年還要莽撞。這樣的人，就算有幾分勢力、有幾分財力，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李秀滿並沒有看到，聽到他這話後，站在身後的金英敏對此選擇不置可否地揚揚眉峰。
“還有……你去找一下jessica現在的聯繫方式吧。”
李秀滿轉回來，看着金英敏。
金英敏一愣，“您是想要……”
“被人打了一拳，當然得還回去。他讓我不痛快，我當然也得讓他不痛快一下。”
拿起桌面上的眼鏡，李秀滿仔細地戴上，旋即就彷彿恢復成了平時那副鎮定自若的姿態，衝著金英敏神秘地笑了笑。
“哦不對……也許我的這個回擊，不止會讓他感到不痛快，甚至，還會因此而摧毀掉他此前所有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