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開嗎？”

手指間捏着的那一塊牛肉粒掉了下去，惹得本來翹首以盼的小狗崽只能趕緊低頭去找，全寶藍卻渾然不覺，只是側頭愣愣地看着正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男人。

“對。”韓宇放下手中的那杯咖啡，臉上的微笑在溫和中帶着一絲遺憾，叫人挑剔不出任何的毛病，“所以我今天特地約你出來，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領養這隻小傢伙？”

“等、等一下……”

全寶藍止不住地吸了口氣，根本沒心思去理會還蹭着自己手臂要零食的小白狗。

她坐好身體，抬起手捋了捋臉頰邊的頭髮，像在斟酌着言辭，片刻後才重新開口道：“我能問問，OPPA你要去哪嗎？就算是……就算是要離開，也沒必要把小傢伙也丟下吧？”

說完，全寶藍的雙眼就直勾勾地盯着那張神色有些默然的俊朗臉龐，不自覺地微咬下唇。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我該怎麼辦？

“實際上，是因為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沒辦法帶着它，所以才會拜託你。”韓宇沒有露出什麼異樣，只是無奈地笑着說。

“你到底要去什麼地方？”全寶藍毫不猶豫地追問道。她放在桌下的小手攥得很緊，到了這種時刻，她也顧不上害羞與矜持了。

“部隊。”

“部隊？”

全寶藍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緊跟着就反應過來，問道：“你要……去服兵役嗎？”

“嗯，沒錯。”韓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為什麼？”

一句相同的疑問從女孩那裡脫口而出，話說出口後全寶藍才意識到自己這話的不妥，不由低聲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年紀還沒到期限嗎？而且，按照你的情況，也不用那麼著急去吧？”

低緩的話語中盛滿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她在試圖找出一條勸阻男人的理由。

只可惜，在不知道內情的前提下，她所有的期盼最終也只能成為失望。

“我不打算保留自己的韓國國籍了。事實上，服完兵役後，履行完這份職責，我就要回美國了。”韓宇又拋出了一個令全寶藍愣住的消息。

全寶藍伸出雙手，捧住面前的那杯咖啡，好像準備端起來，但旋即她還是抬起頭，看向了韓宇：“所以說，你才要把寵物託付給我？”

“對。”韓宇彷彿沒有看到女孩緊緊抿住的嘴唇，“我也想過暫時寄養在哪裡，只不過我這一去，怎麼說也要兩年時間。我想了想，兩年的時間，比我親自餵養它的時間還要長得多，到時候再見面它都不一定認識我。索性，我還是覺得應該把它託付給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在你眼裡我是值得信任的人嗎？”全寶藍忽然問道。

“當然了。”韓宇的嘴角再次揚起，“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而且，當初是我們兩個人一起救助的這個小傢伙，所以說，你本來就是它的另一個主人。”

全寶藍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沒說話，好一會兒後才一語不發地點點頭。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沉默中。

“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全寶藍就拿上手包站起身來。

“既然你已經有所決定了，而且理由很充分，那麼，身為朋友，我也就只能祝你一切順利了。”

“朋友”這個詞，被全寶藍咬得很重，韓宇卻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像在等待着什麼。

其實她還有機會，最後的機會，只要她有勇氣開口。

然而，在和韓宇的那雙眼睛對視了一下後，全寶藍到底是低下了頭，把小白狗給抱進了腳邊的寵物攜帶箱里。

“小八我就先帶走了，其他的東西……你到時候快遞寄給我就行了，你知道我家的地址。”

韓宇沒有在意女孩語氣中的低沉，反而注意到了她話中的那個稱呼，“小八？”

“我剛給它起的名字。”

全寶藍抱着寵物攜帶箱站起身來，身材嬌小的她總算有機會居高臨下地看着某人，韓宇從她的目光中看出了點理直氣壯的怨懣。

“我剛剛才發覺，你養了它這麼久，居然還沒給它起個名字。現在既然它歸我所有了，那麼我給它起個名字應該沒問題吧？”

合情合理的解釋，韓宇點點頭，接着就問：“所以名字叫作……‘小八’嗎？”

“不。”全寶藍抱着箱子搖搖頭，也許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她那緊繃住的倔強面容顯得有多麼委屈，“是‘八公’才對！”

“《忠犬八公》？”

“沒錯！”

感受到女孩向著自己示威般的眼神，韓宇就再次面露默然。

他並沒有看過這部據說十分感人的電影，但他也知道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關於等待與忠誠的故事。

“不要等我。”不知道為什麼，他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

“我才不會等你呢！”同樣不知道為什麼，全寶藍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

周圍有幾名客人似乎聽到了女孩大聲的反駁，轉過頭來，看看那道抱着箱子站在桌邊的倔強身影，再看看坐在位子上垂頭不語的男人，一個個就面露瞭然，暗自搖頭。

又是一個關於離別的故事。

“我……我只是喜歡那部電影而已！根本沒有其他的意思。”

“是嗎？”韓宇面不改色地點頭，沒有再說出任何令人難堪的話來，“我知道了。既然現在你才是它的主人，就隨你喜歡好了。”

全寶藍也點點頭，沒說話。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彼此錯開視線，氣氛重歸寂靜。

話說到這份上，實際上就差戳破那層窗戶紙的一下，可不管是韓宇，還是全寶藍，卻都默契地裝起了傻。

他們一個在擔心着什麼，一個則在害怕着什麼。

“其實我覺得，‘八王子’這個名字更好聽。”

過了幾秒，女孩沒走，男人也沒催，他好像覺得氣氛太過沉悶，就冷不丁地又說了一句。

全寶藍瞅着他仍然不吱聲。

“公”這個字亦有“王子”、“王爵”的意思，只是這應該是韓文漢字的用法，幾乎沒人這麼理解。

“你怎麼叫是你的事，我怎麼叫是我的事！”

甩下這麼一句意義不明的回答後，韓宇就目送着那道嬌小的身影抱着偌大一個箱子氣呼呼地走了。

他先是忍不住莞爾一笑。

隨即，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最後化為了一個說不清楚意味的深沉表情。

他沒有看到，在狀似氣憤地走出店門後，女孩走出老遠，才突然在路人驚訝的目光中蹲下身來。

她趴在箱子上，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絕對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

直至半晌後，一道鼻音很重的低啞聲音才滿懷委屈地響了起來，如在自語，又如在隔空衝著某人憤憤發泄。

“走就走……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回來！”

……

“允兒，走啊。你還在幹嘛？”

“歐尼，等一下，我這邊還有一點……”

“哎，走啦走啦，大家都在等你這個主人公呢！”

穿着一身粉紅色帽兜衫的林允兒本來還盤腿坐在練習室的地板上，結果就被興沖沖跑進來的金孝淵給拽着胳膊拉了起來。

她好笑地看着這歐尼，只能把自己手中的劇本合上，低頭帶上自己隨身的小背包。

“其他人呢？”

“她們行程一結束就直接先過去了。這次不是公司出錢犒勞我們嗎？剛好又趕上你生日，那群丫頭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也就是我，還特地來接你。”

“是嗎？那我們快點走吧，這麼一說我肚子也餓了。”

兩個女孩子有說有笑地來到了一樓大廳，這時林允兒莫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

“……沒什麼。”

林允兒蹙蹙眉，還是對身邊的金孝淵笑着搖了搖頭。

“哦對了。”

走出幾步，林允兒又想起了什麼，低頭從背包里拿出了鴨舌帽和口罩戴上，順手也遞給了金孝淵一副。

“沒必要吧？”金孝淵拿着這個口罩無奈地晃了晃。

“最好還是戴上吧。”林允兒好心地規勸道。

“黑色海洋”所帶來的影響依舊沒有消失乾淨，時間過去幾個月，偶爾SM的門口還是會有那麼幾個專門等着向她們進行示威的女粉絲。

明星對壘粉絲具有先天性的劣勢，林允兒她們也不願意天天被一群才上高中的小女生糾纏，所以出門還是要喬裝一番。

“你出去過個生日還得顧慮那麼多，要是等以後我們組合真的火了，那估計平時連逛街都不行了。”

金孝淵嘟囔着戴上口罩，接着似乎被自己的話逗笑了，她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林允兒，道：“允兒，你說，十年後我們都會在幹嘛啊？”

“十年後？”

“對啊，十年後。”

林允兒偏頭瞧着金孝淵，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成為最厲害的女團了啊。別忘了，現在是少女時代，以後是少女時代，永遠——”

“永遠是少女時代！”

金孝淵異口同聲地接上了話，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眼，就各自忍俊不禁地笑起來，抱着胳膊靠在一起，一起微笑着走了出去。

而在她們身後，一雙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眨了眨。

直到看着兩個女孩走出去後，他才轉過身來，按下電梯的按鈕，準備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