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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蹴鞠比賽由陸老太爺親自上陣主持。

能請到陸老太爺主持比賽,這還是第一次,往年有這樣的活動,陸老太爺頂多就是露個面,並不會參與其中。

陸淑怡聽蘇良玉道:“聽聞是大表姐夫親自去請的外祖父。”

難怪呢,自己的孫女婿怎麼著也得給兩分薄面,何況現在錢文昌正在纏着陸二老爺談合作鹽井的事情。

幾聲鑼鼓,兩隊人馬各自挺立於場地中間,颯爽男兒,一個個儀錶不凡,氣質出眾,着實讓一乾女子大飽眼福,加油助威之聲不絕於耳。

陸老太爺立與東側高台之上,一身赤褐色棉質儒袍,外頭罩着鴉青色外翻毛緙絲馬甲,一步一行顯得精神矍鑠,目光透着十分老練的精光。

他聲音極洪亮,才一出口說話,周遭原本的紛亂之聲登時如煙飄散,在場之人皆禁聲不語,一個個支起耳朵聽着。

一番客套之詞後,比賽便正式開始了。

陸淑靜和蘇良玉她們顯然十分有興趣,兩個人睜大了眼睛看着場上的變化。

陸淑怡也瞄了幾眼,何泰首當其衝,過五關斬六將的帶着蹴鞠往前沖,這一場比賽,儼然是他一個人的場地一般。

“哎……泰表哥也太強了。”陸淑靜神色一黯,撅嘴道:“不公平,他可是易州三子,比賽不該要他。”

蘇良玉抿嘴笑着:“難道還要限制他比賽?”

“姐,你說是不是不公平?”陸淑怡轉眸又看向了陸淑怡,不平道:“他在場上,別人都碰不到蹴鞠。”

陸淑怡微微一笑,只道:“你也是胡攪蠻纏,世上不公之事多了。再者,技不如人就該好好學習,輸了又能如何?不過是一場比賽而已,又不是賭上了性命,何必計較。”

“呵……這番話說的倒是挺叫人嘆服。”不知何時何昭兒忽然從右側走了過來,臉上依舊是那種不可一世的笑容。

陸淑怡沒有說話,只轉身看着比賽,恍如未聞一般。

與這樣的人多說也是無益處,浪費口舌而已。

何昭兒笑的聲音十分張揚,側身又拉了陸淑琪她們坐在一起。

三個女孩子明眸皓齒,目光專註的看着場上比賽之人,各為其心。

片刻功夫,盼兒忽然在她耳畔悄悄道:“李平安說讓您過去一趟,他說有話對您說。”

陸淑怡一愣,莫不是霍天佑來信了?

左右四顧一番,見眾人都在看比賽,並未注意她,她方起身對陸淑靜她們道:“我去更衣……”

一面隨了盼兒往暖棚東邊一處空地上去,這一處地勢凹陷,正好有個坡狀遮擋視線。

李平安就在山坳下等着。

陸淑怡忙讓冬梅和墨菊她們望風,自己和盼兒悄悄的走了過去。

李平安見是陸淑怡,立刻屈膝行李:“三小姐好。”

陸淑怡輕笑一聲:“你是霍二公子的人,我怎麼好讓你行禮?”

李平安立刻紅了臉:“您不會……您不會怪我吧?”

盼兒也低了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仆不侍二主,他明明是陸家的人,卻又替霍家二公子辦事,說出去,確實顯得不忠。

不過跟着霍天佑辦事明顯比跟着陸家人要強,將來機會也多。

她笑着道:“罷了,良禽擇木而棲,你做的沒錯。”

李平安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盼兒總說您大度,我還以為她騙我呢,看來果然如此。”

盼兒臉上越紅。

陸淑怡含笑看着盼兒,小聲對李平安道:“不過我可告訴你啊,大度不代表縱容,你若是將來對不起盼兒,我必不饒你。”

李平安笑着撓頭,臉上也稍帶紅色,覷一眼盼兒,小聲道:“三小姐放心吧,若有一碗飯,我定會給了盼兒吃。”

盼兒羞得滿臉通紅:“你別胡說……”

“我說的是真的……”

“好了,你找我可有要緊事情?”陸淑怡趕緊打斷了李平安的話,謹慎道:“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若被人瞧見了對咱們都不好。”

李平安也肅了容顏,立刻從胸口處掏出一封書信,遞與陸淑怡道:“這是昨日從冀州來的,是二公子給您的信。”

陸淑怡急忙伸手接了,信封上一如從前空白一片,並未寫明寫給誰的。

打開一看,裡面是霍天佑瀟洒不羈的字體,上書,“提防潘、錢兩家,切記,不可莽撞行事。”最後又附上兩行小字,“待到滿園桃花開,故人自會踏青來。”

陸淑怡微微皺眉。

滿園桃花開?

開了春三四月桃花開的最艷麗,他是要那時候來長樂鎮嗎?

又覺得故人二字似乎頗有深意……

李平安見她看完了信,這才徐徐出聲道:“二公子今日已隨定北候大軍出征雁門關……”

“什麼?”陸淑怡一驚,目光上下打量着李平安,追問道:“你是說……霍二公子去出征了?”

李平安對陸淑怡的反應下了一跳,茫然道:“是啊,今日五更出發的。”

陸淑怡捏緊了手裡的書信,雙眉緊緊皺着。

據她所知,前世定北候出征抗遼,分明帶的是定北候世子霍天康啊,怎麼會是霍天佑?

再者,前世霍家抗遼有功,退遼之後,何太后為了拉攏霍家,還將自己的親侄女許配給因抗遼負傷的霍天康為妻,當時此事曾轟動一時,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怎麼會是霍天佑?

陸淑怡上下打量李平安,再問一句道:“當真是二公子?”

李平安似乎也明白了陸淑怡的意思,他輕咳一聲,嘆息道:“出征本該是世子隨軍前去,可霍家世子有腿疾,所以……所以二公子是代為出征。”

“代為出征?”陸淑怡眼眸微動,着意與這四個字,又追問一句道:“那出征的功勞算誰的?”

功勛之家,尤以軍功為首。

陸淑怡知道軍功對一個少年郎來說意味着什麼,無數的殊榮皆是因為曾為國家建立軍功。

前世霍天康能得太后賜婚,一則是因為想拉攏霍家支持何氏政權,二則也是因為霍天康殺敵有功,身負數個軍功。

前世陸淑怡在外頭聽說的,也是霍天康上陣殺敵有多厲害,從未聽過關於霍天佑驍勇善戰的任何隻言片語。

李平安垂眸不語,神色越黯。

陸淑怡嘆氣,心中泛起不平,語氣不自覺加重了幾分:“莫非……霍二公子是以自己哥哥名義出征的?將來若立下軍功,也屬現在的定北候世子霍天康,對不對?”

盼兒聽的憤憤不平,立刻插嘴道:“哪有這樣的道理?上陣殺敵多兇險啊,指不定那一日就會丟了性命。用命換來的功勞,怎麼能算在別人身上?”撅一撅嘴又道:“就算是親哥哥也不行。”

此時李平安也緩緩開口道:“功勞一事霍二公子並不打算告訴您的,不過,您猜測的沒錯,確實是二公子以世子之名出征,而真真的世子則在侯府療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盼兒氣的幾乎要跳腳:“天下間竟然有這樣的父親,誰的就是誰的,為什麼要隱瞞?仔細想想,霍二公子也真是夠可憐的,親兄弟又如何?親兄弟也不能當強盜搶啊。”

陸淑怡靜立不語,目光所及之處,她彷彿又看到霍天佑笑着給她剝栗子殼,笑着對她說,“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哪有那麼多公平可言?”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還曾有過嘲諷他,覺得像他這樣養尊處優的人,一定是呼風喚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定不可能經歷不公平的事情,所以他也不會懂‘公平’二字的真正含義。但是現在看來,他自己就在經歷着人生最不公平的事情。

想一想前世,難怪外頭聽見的霍二公子,除了才學出眾,樣貌出眾以外,似乎再沒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了。

就連白先生都不曾提起的一個人,顯然是不被定北候看重的。

不被定北候看重的兒子,結局顯而易見……

陸淑怡深深嘆一口氣,良久才對李平安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不會對外人道。”

盼兒也趕忙表態道:“放心,我嘴巴嚴實着呢,不會對外說的。”

李平安點了點頭,又道:“二公子讓我轉告您,說他出征的這段時間您怕是見不到白先生了,白先生要跟着他。等他回來以後,再安排您和白先生見面。”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想着讓她和白先生見面……

陸淑怡心裡覺得極其不好受,微微點了點頭,抿嘴道:“若你能帶話的話,那你幫我帶一句話,就說讓他……讓他一定要平安歸來。”

李平安默默點頭,末了又說了一句:“您要是用人就告訴盼兒一聲,外頭二公子安排的人不少,都是極得力的。”

陸淑怡“嗯”了一聲,順勢將書信收好。

那邊墨菊快步走了過來,催促道:“比賽快完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陸淑怡也不敢耽擱,忙整了整衣角原路返回。

坐回座位的時候,好在何昭兒她們一心都在球場上,不曾有人發現她的異常。

只有陸淑靜問了一句:“姐姐怎麼去了這麼久?”

陸淑怡小聲道:“許是早上吃多了,肚子有些不適。”

陸淑靜“哦”了一聲,便不再追問。

陸淑怡這才鬆一口氣,又讓墨菊倒了一盞熱茶過來,喝了兩口熱茶,心情才漸漸平復下來。R1152